(' “你究竟疯了还是傻了?顶好的男人你不要,熬到人老珠黄了,哪个还要你?”怜月听着这番说教,只露出一丝冷笑。“我又不像你。”辞雪听得出话里的鄙夷,脸色渐转苍白。“我……我怎么?”怜月咬得下唇发白。“看着男人就摇尾巴,离了男人就活不了。”自觉发泄不够,狠狠又补上一句。“……下贱。”辞雪只觉着心口猛一抽搐。怜月啊怜月。我拼了命地屈尊卖笑,又拼了命地把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拱手让人——我都是为了谁啊!我为了谁啊……就为着那个人,不但白白糟践我的辛苦,还要骂我一句……“下贱”。辞雪悲怒交迸,气血翻涌,颤抖着扬起素手,一耳光打了过去。怜月一撇头,颊边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。声音很轻,却似把什么东西打成了粉碎。她的眼眶红了。她的眼眶,也红了。抬手的一刹那,辞雪就已经后悔了。她养了她六年。唱戏的日子再苦再难,怜月都是个极乖巧的孩子。而她一向拿她当宝贝疼着。别说打了,就连一句重话都不忍说过。怎么就……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呢。辞雪有些哽咽,抬手想抚一抚她的脸颊。“月儿,其实我……”可怜月躲开脸去,不容她触碰,也不容她辩解。她退开两步,脸上只剩了冷灰色。“……我去。”捧起余温犹在的汤碗,掀帘走了出去。碎了一地的情愫,干脆碾得更碎好了。不就是下贱么。谁不会呀。夏去秋来,暑消气燥。楼里新来了一个盲眼阿婆,在阶下扫着黄叶。窗开着,依旧有人守在窗边看云,一看就是两三个时辰。屋檐下,姊妹们依旧在嚼舌根子,嫉妒着哪一个伶官又攀上了谁家的少爷。只是窗边那人,换成了辞雪。而姊妹们口中的“小贱蹄子”,换成了怜月。“怜月这丫头可了不得,那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相,勾得朱二爷五迷三道的。”“谁知她使了什么伎俩,硬生生的横刀夺爱,竟让朱二爷抛弃了辞雪。”“亲手养大的小白眼狼,抢走了自己的男人,辞雪得气成什么样儿哟。”……天晚风急,辞雪阖上了窗。残烛烧尽,换上了新烛。拆开一包药封,八珍汤慢慢熬上。等月儿深夜回来了,正好喝药。又拾起针线,在给月儿新缝的那件冬衣上,多绣了两朵并蒂莲花。就这么,慢慢等着。等过日落,又等日出。等促织声至嘶哑,等烛泪流到干枯。等朔风换却西风,凋尽了楼前碧树。等来了,朱家那一纸聘书。怜月出嫁那天,是那一年的初雪。倘若以雪计年,已是她们共度的第七个年头了。辞雪亲手为她盘的云髻,簪的凤冠,佩着明月珰,抚平了嫁衣上的每一丝褶皱。“去到那边,要好好吃饭。别趁我不在了,偷吃那寒凉东西,回头又亏了气血。“前儿我问医馆要的八珍益母丸,放你箱奁里了,每天记得吃一丸,强似你天天熬药罐子。“今年冷,穿厚点也热不死你。别贪着玩雪,怕你冻裂了生疮,回头又喊疼……”菱花镜前,辞雪絮絮叨叨说个不停,生怕落下哪一句,怜月就活不成了似的。而怜月一声不应,只顾低垂脑袋,手里托着大红的盖头。辞雪看她爱答不理的,无奈叹了口气。看到桌上成对儿的折扇,遂选了一支,递到怜月手中。“你若想我了,就看看这扇子,就当见着人了。”说着,嗓音有点泛酸。怜月眸光一动。打开折扇,扇上绘着山水鸾凤,左上角一行娟秀的墨字——“一日不见兮,思之如狂。”《凤求凰》。琥珀色的瞳仁颤了颤,不自禁慢启樱唇,低吟浅唱起来:“数不尽,燕燕楼边枝连叶;看惯了,业城河畔鸳鸯偕……”是她第一回 登台时,改得面目全非的文君词。辞雪心口一荡,恍然又回到相如与文君的戏台子上,回到了她们相濡以沫的七年岁月。“我不问朱弦几时断,明镜又何缺。“但求那皎皎云间月……“长伴着,皑皑山上雪。”一曲将尽,掩不住些微的哽咽。辞雪沉浸其中,一时失了神,跟着怜月的余音,续唱了下去: ', ' '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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