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她總說不離婚是為了我,怕我沒有爸爸,可我知道她不是為了我。」廖清雅的眼眶通紅,滿溢的淚水模糊了視線,「我不明白,我到現在都不明白,她為什麼不離婚,為什麼不肯帶著我走。為什麼解脫了,又要往下一個火坑裡跳。」
「秦鷗一開始挺好的,對我和她都很捨得花錢,我也以為他會是一個好爸爸,我在他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,是我在我親生的父親身上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的溫暖。」
「他說要給我洗澡,那時的我很小,什麼都不懂,我媽媽也經常給弟弟洗澡,我以為是正常的,後來我長大一些才知道,那根本不是洗澡,而是他藉由洗澡在侵/犯我,我告訴了媽媽,她不相信我。」
「我想要他們離婚,可她又懷孕了,我看著她肚子一天比一天大,我就知道,她不會離婚了,也不會幫我,我只能自己幫自己,躲著他,可那個家是他的,我又怎麼能躲得掉,我以為我的媽媽親眼所見後不會無動於衷,可我怎麼也沒想到,她會是關門的那一個。」
每一次回想,都是在自己千瘡百孔的心裡再扎幾個洞。
「我想過自殺,想過報警,甚至想過把他們都殺了,可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,爺爺奶/奶,還有弟弟妹妹,在我這裡都不算親人,只有她在我小時候挨打後,會給我擦藥,會給我買糖,是幼小的我在不見天光的黑暗裡唯一的光,我只要想著這一點點好,我對她就狠不下心,她是我媽媽呀,我恨她,但我也沒有辦法割捨她。」
她沒有聲嘶力竭,但她的傷痛,能夠將所有人都淹沒。
不知不覺地,所有聽到她的話的人,早已淚流滿面。
陸長風更是想到自己的身世,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,會被父母像扔垃圾一樣,扔在垃圾桶里。
從小就被嘲笑是個野孩子,沒有爸媽。
別的孩子都有父母接送,只有他自己回家。
收養他的爺爺雖然沒有給他很好的生活條件,但竭盡所能地將最好的都給了他,他吃的每一顆糖都是爺爺辛苦掙來的,爺爺靠撿破爛為生,而他也是爺爺撿來的破爛,可他還沒來得及長大,沒讓爺爺過一天好日子,爺爺就去世了。
「抱歉。」陸長風起身:「我去一趟衛生間。」
說完便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審訊室。
井玏察覺到陸長風的不對勁,立刻起身跟了出去。
別人能不能共情廖清雅他不知道,但他能夠共情到廖清雅說的——「不見天光的黑暗裡唯一的光」
對於他來說,陸長風就是唯一的光。
在他最無助的時候,是陸長風把他帶出了深淵。
陸長風的身世他很清楚,所以他也能猜到陸長風這會兒為什麼會失態。
作為心理醫生的陳敏之也發現了陸長風的不對勁,想要跟上去,和追出來的井玏在走廊相遇。
井玏攔住了陳敏之:「我去就好。」
沒有人在難受的時候,想要被心理醫生窺探到內心。
蒯櫟也出來查看情況,「小井,你們陸隊怎麼了?」
「陸隊共情能力比較強。」井玏說:「蒯隊,你安排兩個女警去安撫一下廖清雅的情緒吧,我和陸隊可能不適合繼續問話了。」
「好。」
井玏說完就大步地朝著陸長風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。
茶水間沒什麼人,陸長風站在窗邊捂住眼睛,不想讓眼淚流出。
廖清雅勾起了他對爺爺的愧疚,爺爺已經去世很多年了,這些年,陸長風一直都是一個人。
他沒有家。
他也無法成家。
聽到身後的腳步聲,陸長風急忙擦了眼淚。
井玏站到他身邊,遞上紙巾:「想哭就哭吧,他們沒過來,這裡只有我。」
陸長風:「我就是出來透口氣。」
「嗯。」井玏將陸長風拉到與自己面對面,看著他濕潤的眼眶,陸長風想扭頭被井玏固定住,「你也是我唯一的光。」
「知道了,你回去吧。」陸長風想支走井玏。
井玏紋絲不動:「即便我們成不了戀人,我也永遠和你是家人。」
他伸手將陸長風抱住,陸長風嘗試推了一下沒推開。
「讓人看見了不好。」
「哭吧,趁著沒人哭一場,哭完了就好受了。你哭完了我就走。」
陸長風終是沒忍住,眼淚奪眶而出。
不是所有的父母,都愛自己的孩子,他從小就知道。
哭完了陸長風推開井玏。
井玏問他:「好受些了嗎?」
陸長風點了點頭:「快回去吧。」
井玏趁陸長風不注意,飛快地在他嘴上親了一下,「利息。」
親完就跑,生怕挨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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