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的世界一點點由模糊變得清明,她看見賀知衍唇瓣翕動,似乎在對她說什麼,可她的耳朵嗡嗡作響,一個字也沒聽清楚。
只覺得他來得太遲,她已經不需要他的陪伴了。
出院的那天,賀知衍幫她收拾好東西,在她的再三要求下將她送回了學校。臨別前,他對她說:「我知道你很沒安全感,給我一些時間,我會處理好所有事情。」
溫荔微微仰起頭看著他,仿佛穿越了過去五年的時光,看向初次見面時那個冷冰冰的趾高氣揚的他。
眼眶漸漸變得濕潤,她輕笑一聲,用最最平常的語氣對他說:「不用了賀知衍,我們分開吧。」
其實她私下裡有偷偷問過周舸,在她手術當天,賀知衍去了哪裡,又去做了些什麼。
周舸告訴她,那天他們去了碧枝苑療養中心,看望發病的陶敏,從陶敏口中得知了非常重要的線索,關乎到陶延盛多年前違法亂紀的罪證和他女兒陶詠馨的真正死因。
這些罪證被她埋在陶詠馨墓碑下的骨灰龕里,賀知衍派人去查找,果真在裡面發現了有用的東西。
也就此弄清,原來陶詠馨的死因,和當年發生在玉麟山的勘測人員失蹤案有著緊密關聯。
但這些罪證已經交給警方,不容泄密。更加具體的細節,周舸並沒有透露給她。
至於賀知衍對她究竟有幾分真心,她也不願再去細想。
真心這個東西,向來無從考正。
假意里摻著真心,也算是真心嗎?
如此不純粹的感情,好像也不值得留戀。
她只知道從今往後,她與賀家、與那個人,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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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期的氣候總是反覆無常,已經是二月天,杭市居然下起一場鵝毛大雪,氣溫猛然降至零下。
趙書瑾來學校看她,兩人坐在學校附近的一間茶肆里,看著窗外的雪紛紛揚揚地落下,一時無話可講。
等了許久,直至爐中茶水煮開,趙書瑾給她杯中添上滿滿一盞茶,又看著她一點點喝下,才終於開口,話語之間盡顯無奈:「到了最後,這個惡人還是得由我來當。」
趙書瑾告訴她:「這段時間,賀知衍與你姨父鬧得很不愉快。」
「自從去年他公司的數項業務被褚顏攪黃,幾度經營不善險些倒閉,你姨父和老太太就勸他關掉公司,回到自家企業任職。但他的脾氣你也知道,無論如何都不肯妥協,非要硬撐。」
話說到這裡,溫荔已經明白她的意思,「所以姨父和奶奶覺得,賀知衍是為了我,才會拼盡全力地證明自己,拼命與他們抗衡?」
垂眸思索一陣,她唇角彎了彎,儘量輕鬆地問道:「他們想送我去哪裡讀書?如果是德國的話,那就最好了。那麼這些年我的德語也算沒有白學,終於派上用場了。」
趙書瑾看著她瘦削的臉頰和臉上強行堆砌起的笑容,一時情緒崩潰,淚水順著眼眶止不住地落下。
「說實話,荔荔,我內心也很失望。不只是對賀家,還有對我自己。我對我自己……非常,非常的失望。」
「你走之後,我會和賀治文離婚,回雲城找一所學校教書,好好過我自己的生活。」
「你爸爸這邊的醫療費用,我會承擔一部分。剩下的那部分,賀治文已經承諾過,他會讓你爸爸住最好的病房,接受最好的治療……」
她用力握住溫荔的手,哽咽到幾乎泣不成聲:「我們都重新開始吧。」
……
溫荔在三月下旬辦好了所有手續,準備好出國留學的方方面面。
臨行前兩天,她接到賀知衍的電話。
他在電話里問她:「你能再等等我嗎?」
她似乎能感覺到,他還想做最後的努力,想要拼盡全力再試一次。
沉默良久,她平靜地答:「好。」
電話掛斷,溫荔又接到梁晟的來電,說是褚老爺子想要見她一面。她沒有拒絕的理由,便欣然應下。
提起出國留學的事情,她最後一次拜託老人:「外公,我後天就要走了,您替我瞞著他吧。」
褚老爺子問她:「之前經歷了那麼多的艱辛,你們都一次次的挺過來了。現在到了最緊要的關頭,眼看著馬上就能熬過去了……孩子,你就不能停下來等等他嗎?」
「上次見他的時候,我看見賀知衍……他好像已經有白頭髮了。」溫荔一時哽咽,忍著淚意說道,「讓他停下來休息一段時間吧,別再和家裡鬧彆扭了。」
褚世鋆點點頭,揩了揩眼角的淚,對她說:「好孩子,日後你們若是還能再見面……」
她含淚笑道:「不會再見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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