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玉荷試圖睜大眼睛,看清楚眼前人的面孔,可眼眶裡打轉的淚水越聚越多。
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旁邊,這人既不是宮裡那些等著看她熱鬧的人,也不是真正在乎她讓她不敢傷心的人。
她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泄情緒。
裴玉荷紅著眼睛,一點一點試探性地靠近,確定身前人沒有嫌棄或者不耐煩地退開後,她才終於鼓起勇氣將額頭抵在少年的肩膀。
低聲的嗚咽細碎,如同輕飄飄的羽毛從周懷硯的耳畔,鑽了進去。
輕輕地撓著。
他下意識抬起手,放在半空的手猶豫了許久,最後輕輕地落在少女的後背。
一下、一下地輕拍。
嘈雜的客棧內,不斷傳來抽氣聲。
「你們都聽說了嗎?最近城裡不知道怎麼回事,好多人都染上了一種怪病。」
「可是那種渾身長紅疙瘩的?我爹昨日從城外回來就一直喊癢,去醫館裡塗了藥也沒用,」有人接話,「然後就聽醫館的大夫說最近醫館接到了好多類似的情況。」
「這究竟是什麼病啊,他大爺的,老子媳婦最近臉上胳膊上全是疙瘩,那些藥越治越嚴重,心疼死我了!」
「李貨郎,你媳婦是怎麼染上這個病的?」有人好奇。
「聽她說去了城外以後,就開始渾身瘙癢。」
「城外?怎麼都是去了城外才得的,城外究竟有什麼?」
客棧客房內。
周懷硯抱臂,挑眉看少女搗鼓藥紗,「你確定這個有用?」
裴玉荷捏著藥紗頓了頓,最後還是將之前趙神醫給的竹罐拿了出來,看向不遠處模糊的身影,「你幫我把藥水倒在茶杯里,我看不見。」
手中的茶杯被藥水灌上,她用手指輕輕地沾取了一點,小心翼翼地塗抹在瘙癢的地方。
果然,原本那又燙又癢的感覺緩解了不少。
她舒服地嘆了一聲。
「果然好受多了。」
「你怎麼知道這個有用?」周懷硯很好奇。
少女眨了眨如霧般的眼,「方才落淚的時候,興許是眼淚將藥紗上的藥一起帶了下來,所以當時沒有感覺到那種無法忍受的癢感。」
當時情緒崩潰的剎那,並沒有注意到這些,可等她緩過神來,便意識到了。
注視著少女因為找到能夠緩解不適的藥而開心,無意識微微晃了晃身子,頭上一根翹起的髮絲也跟著顫了顫,彈起一絲俏皮的弧度。
無法理解。
周懷硯依靠在緊閉門邊,心裡泛起一絲疑惑。
他從來沒見過情緒起伏如此快的人,剛像方才發生的一切對於她來說都只是一縷不重要的回憶。
難過當然還是難過的。
不過對於裴玉荷來說,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,那麼再多的情緒都只是消耗,不會影響到京城裡那些人。
而更重要的還是要早點回去。
她不想她的宮殿被其他什麼人所占據。
更不想有人玷污了娘親留給她的紀念。
裴玉荷閉了閉眼睛,很快將臉上敷好藥後站了起來,她重新將換好的藥紗戴在眼前,「看向」一旁,「走吧,我們去城外一趟,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讓大家得了這種怪病。」
周懷硯挺了挺腰身,借力站了起來,看著她一臉幹勁十足的模樣揚了揚眉,「我想,你可以先去郊外的荷花池去看看。」
「好,」對於少年的建議,裴玉荷自然就相信了,把荷花池作為今日的首要目的地,不過就在出門的剎那,她突然意識到了一絲不對,「等等——」
「你不和我一起去?」
「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去?」少年的語氣微揚,是真的好奇。
「……」
確實沒有理由。
不過,
她歪了歪頭,耳朵微微動了動,隨後在少年驚訝的目光下,準確無誤地握住了他的手腕,理不直氣也壯,「你難道忍心看我一個盲眼人出門嗎?」
「當然——」
忍心二字還未吐出,就被少女毫不猶豫地拽出了門。
自從聽說有人去城外就染上了怪病,便很少有人再出城,而外來人也漸漸稀少。
裴玉荷雖然看不見,但是現在的耳朵很靈敏。
已經大概能夠聽聲辨位,以及感知現在周圍的情況。
這也是之前她能在聽見少年轉變姿勢的時候,準確地抓住他手的原因。
不過她把人拖出來的最根本原因,倒不是因為一個人害怕,而是她還是需要一個嚮導。
在她的催促下,很快就聽到了流水與魚兒嬉戲的跳躍聲。
清新的濕泥、草土的清香,以及荷花的淡淡香氣,被微風化作一縷好聞的氣息,縈繞在兩人周身。
這是她第一次聞到這種味道,雖然看不見,但好像自己也變成了吹拂的風兒,融入了魚兒遊動的水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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