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他可不識字,認不出你臉上『拜託拜託收留我吧』這一行大字。」他捏著嗓音說。
不跟他吵,我一點兒都不想跟他吵。他自己還有一堆毛病需要修理呢,竟管起我來了,弼馬溫的風範。
後來在馬場,我實在看不下去了,酒精沒有成功摧殘他的身體算他厲害,沒有嚎啕大哭這一正常人類應有的能力也算他倒霉,可憑什麼帶上我東奔西走?我又不需要勞心費財地用一個緋聞去掩蓋另一個緋聞,用枝繁葉茂的外在活動去掩蓋更加枝繁葉茂的心理活動,這一切毫無意義,至少我沒得選擇,所以我覺得毫無意義。
所以在伊實騎馬的時候,我用他的手機給布魯克打去一通電話。
「喂,是我。」我語氣嚴峻,如同一位經驗豐富的劊子手遇上了一具棘手的屍體。
「你?哦,你。」布魯克咳了兩聲,嗓子清晰了些,「抱歉,中午的披薩放了很多芝士。怎麼了,為什麼給我打電話?伊實說你再也不理我了,從此記恨上我了。」
「還好,那天我們差點上床了。」我說,儘可能表明我對他的諒解。
「啊……我想也是,我說的沒錯吧。」
「聽仔細點,是差點。」
「開什麼玩笑,他站不起來?」
「不是,我緊要關頭想起了你的話,偏要和你作對而已。」我故意找不痛快,瞎扯淡的本領還是初中學到植物嫁接那一課時得到的啟發,倒要看看能擦出怎樣的火花。
布魯克果然垂頭喪氣:「你還是怪我咯?」
「我想問你一個問題。」
「什麼都可以,只要你答應下次還一起出來玩。」
「伊實的地址是你透露給克洛伊的,對嗎?」
「……」
對面陷入海水退潮般的沉默,良久,才發出截然不同的聲音,更為沮喪和痛心疾首:「一時糊塗。」
我咬了咬唇,問:「為什麼?處心積慮地把他藏起來,現在又大大方方地供出來,在我的國家,叛徒是最可恨的。」
「在哪兒都一樣,孩子。」布魯克說,「但有些事情必須做個了結。」
「那不是了結,是糾纏,了結是像我一樣什麼都不要,拖個行李箱就他媽的一個人到這裡,是他媽的開車從不拐彎也從不踩剎車,這才叫了結好嗎?你分明就是在製造糾纏!」我越說越躁,說錯了幾個詞,但偉大的名言名句總是在錯誤中產生的。
布魯克再次沉默了片刻,好似貼心地留給我喘息的時間,而後才說道:「孩子,你並不知道他們的過去。」
「我也不想知道。誰沒有過去?我難道一出生腦子就有問題嗎?過去過去過去,一個個過去毀了當下。」
這一次,布魯克的沉默沒有盡頭。
我最終還是沒有放出滿肚子的邪念,否則又干出什麼躺在土裡也追悔莫及的事,被陰間同事挖出來咀嚼,說難怪沒人給我燒錢。
「布魯克,」我恢復原來薄而輕的語調,說:「你做好人就做到底,無論用什麼方法,把伊實支開,還我個清淨。對了,乾脆把他們鎖在一間房裡,不做。愛就出不去。就像你說的,總要做個了結,你就是上帝,我是你的隨從,算我求求你,給那個執迷不悟的傢伙下一記猛藥。」
我沒聽到答覆便掛了電話,伊實下馬往這邊走來,抄近道越過柵欄,也就只有這種時候他知道最近的道路是哪條。
「我打電話給布魯克了。」我不打自招,不過其中帶點兒挑釁的成分。
「說什麼了?」伊實穿上外套,出我意料的是他好像並不在意,「水。」
我從包里拿出水壺遞給他,說:「跟他說,我沒有討厭他。」
伊實扯了扯嘴角,「那真是辛苦你了。」
大概在暗諷我興師動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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