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去哪兒?」我有點心慌。
「超市。」
「請帶上我。」我去找自己的外套,頻頻回頭確認他還沒走。
他又在玄關翻找起什麼來,打開鞋櫃又關上,問:「我的靴子呢?」
我一激靈,只敢在沒人的時候叫囂,裝作不知道:「在你腳上。」
他看向我,仿佛洞悉了一切,「不是這雙。」
「不知道。」我仍舊負隅頑抗。
他就那樣凝視了我許久,直到我整裝待發,只差臨門一腳踏進那雙十足合腳但仍半濕的雪地靴,他制止了我。
「你真是人魚嗎?非得把腳泡水裡。」
說著,他從鞋櫃裡任意挑了一雙短靴。原來他還有那麼多靴子,不同款式,鞋碼似乎也不一樣,唯一的共同點是都是男式。他命令我捎上兩團襪子一起穿進去,鞋帶勒得越緊越好。
我努力跟上他,仿佛拖著兩台巨型卡車的輪胎,又或是誰匍匐在地上專門抓我的腳踝,總之比我一個人散步時要吃力得多,而他也沒打算配合我的腳步。
如果我一個不留神摔倒了或者速度慢下來了,我懷疑他大有可能拋下我不管。所以在他開車門的同一時刻,我便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副駕駛座。
「你是怎麼找到挪威老婆的?」我接上沒談完的問題。
他看也沒看我一眼,面無表情地說:「我是Gay,她是跨性別者。」
我沉默片刻,又問:「真的嗎?」
他這才荒唐地看了我一眼,「你看過醫生嗎?關於你的腦子。」
我不知道他怎麼誤打誤撞知道了我想帶進棺材裡的秘密,但我至少得回應他的關心。
「看過,有一點麻煩。」
興許我的真誠打動了他,他終於認真解答我的疑惑:「我在挪威工作了三年,朋友幫忙搞定的房子和差事,很老的朋友,老得可以領各種補助金,但沒老到要死的地步,看到女人裸。體還能豎大拇指,儘管這是他的一面之詞。」
他的語速有些快,個別詞我聽的不是很確切,努力消化中。
「那麼你是想移民到挪威?」他問。
我搖了搖頭,卻不知如何作答。來到這裡是一場充分發揮了主觀能動性的偶然事件,在我的「從現實叛逃」計劃里隨機確定的目的地,抑或稱之為,死無葬身之地。
後來我們都沒有再說話,車子開了很久,我靠在車椅上閉目養神,只是閉目並未入睡。這幅身軀貌似在痴痴等待著什麼,就差那麼一小簇點燃導火線的火苗,在那東西來臨之前,永遠吊在懸崖邊命懸一線。
車子穩穩停住,我睜開眼,眼皮竟有些澀痛,一時間不適應外面友善的自然光線。
「你要跟我進去還是繼續在這裡呼呼大睡?」他解開安全帶,問我。
我用同樣的動作回答他,重新馴服四肢下了車。
面前的超市比我早上徒步走到的超市大得多,牌匾是濃墨重彩的深藍色,和我的行李箱顏色一樣。他拉來一輛購物車,徑直走向生鮮區。冷凍櫃裡的魚肉看起來十分坦白,他幾乎沒怎麼挑,拿到什麼是什麼,也從不回看。我在一旁偷偷將手伸進去,戳保鮮膜下的嫩肉,又在他拋來鄙夷的目光前收手。
我看到一面全是酸奶和雪糕的柜子,不禁駐足痴念。小時候,沒錯,又是小時候,我這般痴念的眼神投注的地方是弟弟的嘴角。
「我們的小甜心有了三明治還不夠,還想吃冰淇淋呢。」耳邊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。
我撇了撇嘴,表示不接受這頂爛帽子。他不可能給我買,我也不可能向他撒嬌,冰淇淋和生日蛋糕一樣,在我這早就被劃到了祭品的行列里。
繞了超市一圈,他又拿了很多種綠色蔬菜和土豆,還有一袋麵粉,一小包應該是酵母的玩意兒。我心裡暗道不妙,他貌似真打算讓我做餃子包子給他吃。如果真到那時候,我一定要以一個文雅的姿勢跪地求饒。
這家超市和中國隨便哪家超市也好,便利店也好,小賣部也好,甚至地攤也好,相比起來,人流量少得令人心曠神怡,就像每粒分子都生存在最合適的溫度而進行不緊不慢地不規則運動。我們站在收銀台前的隊伍里,前面還有兩位客人,同樣推著一車的商品,收銀員十分投入地掃描商品,仿佛機器屏幕里逐個增加的商品條是她越來越豐富的人生履歷。
隊伍里的所有人都充斥著一股令人犯困的平靜,不催不鬧,有的還有一絲興致欣賞收銀員整潔又有秩序的動作。除了,除了他。
「瞧好了,她馬上就要向那個老頭道歉了,我看見她把同樣的物品掃了兩次。」他低下頭在我耳邊說。<="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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