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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沒個正型地用胯靠著洗手台,反問:「包子?還是餃子?」

「……」刻板印象都快扎到我面前來了,我說:「不是,是一種面。但如果你想吃的話,我也會做包子和餃子,還有麻婆豆腐,宮保雞丁,北京烤鴨。」這就叫草船借箭,我機靈的小腦袋合理運用了他的刻板印象,即使那些東西我不全會做。

「真的?」他上下打量我,「Showme.」

我小跑著去拿行李箱,取出兩包方便麵,表明要借用一下他的鍋。他一眼認出了這種蜷曲的速食麵餅,在一旁不以為意地指指點點。然而撕開調料包那一下香味四溢,堵住了那張沒禮貌的嘴。

我用他煎好的剩餘的培根代替紅燒牛肉麵里失蹤的牛肉,為了照顧洋人吃生菜的原始習慣,我只燙了自己的那份生菜。表面上我精打細算地平均分配三塊麵餅,實際上暗戳戳掂量著他那份多一點湯水,我摳得要命。

「請。」我做了一個手勢。

我和他相對而坐,同步開啟第一口。

一股溫暖新鮮的,蘊含滿滿鄉愁的泉涌從我的舌尖流進我的胃,我仿佛遇見了一位故人,我們從不嫌棄彼此的寒酸和窘迫,我們心心相印但我們陰陽兩隔。

當我還在依依不捨地用舌尖留住每一口味道的時候,對面巨型工廠式的吸食已經接近尾聲。他單手端起碗,連湯也不放過,喉結上下滾動,咕咚咕咚地喝下,武松上山打虎前喝的那十八碗壯膽酒也沒有他這樣豪邁。

他的架勢屬實嚇到我了,我十分擔心他不講武德把我這份也搶走,於是顧不得回味,狼吞虎咽起來,免不得被嗆到。

「咳咳!咳咳咳!」我一邊咳,一邊貪心地咽下已經到嘴的食物。

他站起來走開,給我留下一個頭銜:「餓死鬼。」

餘光里,他將窗戶開出一條縫,按下打火機點燃一支煙,猛吸了一口,吐出一團煙霧,一手夾著煙,另一隻手拎起玻璃杯接自來水——是的,他直接喝下了水頭裡流出來的自來水。

想想也是,這裡連垃圾箱都乾淨得要命,何況自來水。

我不再囫圇吞棗,小口啜飲湯汁。

「你剛剛去哪了?」他突然問道,叼著煙。

我用餘光瞥了他一眼,沒作答,捧著碗繼續喝湯。

「又成啞巴了?」他走過來,踢了踢我的小腿,「你的襪子還在滴水。」

我沒轍,說:「只是散步。」

「散步?不穿鞋散步是中國的傳統嗎?」

「是我的傳統。」我硬著頭皮說。

他眯起眼往我臉上吐了一團煙,我曾在煙火燎原的棋牌室寫過作業,所以此刻能做到眼睛都不眨一下。他把菸頭捻熄在菸灰缸里,指揮道:「把襪子丟了,然後把你的腳放進鍋里煮一煮,別再發燒了。」

當著他的面我完全不敢造次,只得點點頭。

……

一回生二回熟,用起浴室來我有條不紊,坐在馬桶上用熱水沖自己的腳。凍的得太久,皮膚已經有明顯的龜裂痕跡,腳拇指出現年輪一樣的褶皺。冷也好,熱也好,痛也好,舒服也好,我除了全盤皆收也沒別的門路。

我光腳從浴室里出來這一幕前不久才出現過,我以為以同樣的路徑走向客廳能看到同樣的場景,比如說有一個人躺在沙發上一邊喝酒一邊看書。然而他不在沙發上,而是從我身後的臥室走出來。

他換了一身出門的打扮,黑色大衣在他魁梧的肩膀上顯得十分挺拔。一個行事邋遢隨性的人竟然也非常適合大衣這種條條框框的服飾,令我感到意外。

「你要去上班了嗎?」我問。

他整理衣領,說:「上班?在挪威你不上班也有錢拿。」

「多少錢?」

「大概兩千美元?相當於多少ChineseYUAN我就不知道了。」

我羨慕極了,小碎步跑到他面前,仰著頭追問:「你是怎麼成為挪威人的?」

由於我擋住了他的去路,他繞過我,到處找他的圍巾,昨晚被隨手丟在不知道哪個角落。

「娶一個挪威老女人,然後等她死。你看到我的圍巾了嗎?」

我寸步不離地跟在他後面,說:「可能在門口。所以你結婚了?」

他果真在玄關處找到了圍巾,瞥了我一眼:「Guess.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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