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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公公帶著小太監將酒壺放在桌上便悄無聲息地闔上門離去了。

殿內只剩帝後二人。張蓁抬手欲執壺倒酒,卻被馮重明輕輕摁住了手。

「你就不想見他一面?」馮重明問她。

兩人罕有這樣心平氣和的時刻。

「想……也不想。」

張蓁兩片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,遲疑良久,才慢慢開口。身體裡似乎分裂出了兩個自已,十六歲的少女張蓁燕鳥般雀躍歡騰渴望著再見當年的情郎一面,快到不惑之年的張蓁卻是冬日清晨死灰般的平靜。早就過了那個為情愛可以不顧一切的傻乎乎的年紀,有太多要顧忌要考慮的,情愛早已不是生命中唯一的要事……二十年前十萬分想要的那身衣裳,二十年後就算是弄到手了又如何?光陰蹉跎,那衣裳早就不合身穿不下了。一件衣裳如此,何況是人。

已經過去太多年了。

當年渡口邊依依惜別的兩人,那個少女變成了疲於算計的深宮婦人,而那個少年,也早就變作了另一個人了,一個更加冷漠更加無情的人。早就形同陌路了。

馮重明閉了閉眼,爬上坡般說的慢而艱難,「當年的事情,是我對不住你,」他苦笑著說:「若是能重來一次,你還是會選擇站在安王……兄長的身邊罷?」

「敢情這天下是沒有旁的男子了,我就非得要在你們兄弟間挑一個出來?兩個瘋子,誰又比誰好到哪裡去?」張蓁捋了捋長發,幽幽道:「若能重來一次,我情願早早剃了頭出家做個姑子,斬斷紅塵,省得惹出這許許多多的的麻煩事來。」

「是嗎……你走吧。」

馮重明鬆開了她的手,雕刻成龍狀的玉牌放在她手心。

「接下來宮裡怕是不會太平的,劉公公會替你打開宮門備好車馬,你先去別苑避避,日後是要回到他身邊,還是剃了頭做姑子……都隨你。」

沉默似雪,似雨,一片片,一滴滴落在窗邊。

「太遲了。」

張蓁嘆息著起身,她下了決心,轉身去內室取了一隻木箱,走到宮門外面似乎和人匆匆說了幾句話,卻是又空手摺返了回來。

「可是忘記了什麼東西?」馮重明問她。

張蓁酸澀地笑笑,搖了搖頭。

「我不走了——我也走不了了。」

如果再年輕十歲……不,哪怕再年輕五歲,她只怕欣喜若狂,此時已經奪門而出奔向渴望已久的自由。可惜,她不再年輕了。她是這座宮殿的主人,卻也日日夜夜被這座宮殿蠶食著,新生的血肉連著金子打的樊籠欄杆黏合長在一起,就好像那終

年累月鎖在籠里羽翼萎縮甚至忘記如何飛翔的鳥雀一般,一個人的老去哪裡是上了年紀,是失去了斬斷過去重新開始的勇氣罷。

「我讓鄭姑姑去找妙瑜了。」

「去找狸娘?我聽說狸娘不是——」

「陛下是無心之人。就算是親生的一雙兒女,到底也不是您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,」張蓁一面倒酒,一面忍不住嘲諷道:「敬文也好,妙瑜也罷,您是一點兒也不曾上心過的。好像那孩子就像塊石頭,扔在那裡風吹日曬,自己個兒就長大了的。」

「去年妙瑜小產,我安排了兩個老嬤嬤去照顧她的起居。若她真是染病走了,按規矩,那兩個嬤嬤是要回宮向我復命的——如今卻毫無動靜,怕是被什麼絆住了腳。」

琥珀色酒液,馮重明架著胳膊端了好久,張蓁才勉為其難地拎著自己的金酒杯和他小小碰了一下。

「不得不和我在一起捆了這麼些年,死還在一處,不會後悔嗎?」

「現在問這個怕是晚了吧?」

長袖拖沓間鉤得燭台翻倒,這個時候也沒有人想著去扶了,火舌躥起,張蓁突然又嘆了一口氣,想來馮重明不是個好聽眾,可有些話不說出口就再沒有機會說了,她喃喃道:「郎情妾意,其實我們當年也遠沒有看起來的那般順遂——」

當年太后有意撮合愛子和她的親侄女兒,又怎麼可能看得上小門小戶出生的她。當著兒子的面時太后自然不會說什麼,但背後……父親不過是個六品的小官家裡人根本靠不上,她只得使盡渾身解數討好奉承太后和太后身邊的人,才能少吃上兩記白眼。

「以皇兄的那個性子,恐怕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些的。」

「是啊。他什麼都不知道……喜歡他,可喜歡他真的是件很累的事情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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