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大堆壓箱底的衣服被她當成穿了就扔的睡衣,拖出來那些收納盒,翻箱倒櫃,找了兩件衣服出來,站在浴室門邊敲了敲。
水聲停了。
他在裡面問:「怎麼了?」
「換洗衣服放門口給你。」
「哦,」他淡淡地應了一句,半晌,又意味深長地拉長語調,仿佛在空氣中劃波浪線,「哦~」
「把你的油腔滑調收一收。」
「好的好的,」他在裡面回答,「就用你的口嫌體正直來替代好了。」
即使他看不見,周麥琦還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。
蔣浮淮洗完澡出來,哆嗦得像個剛打完雪仗的人,還打了幾個噴嚏。周麥琦捂住口鼻,在空氣里噴酒精。
「不至於吧。」他抽了張紙擦擦鼻子,低頭看自己身上這一套休閒裝,「你怎麼還留著我這套衣服?」
「不是你的。」周麥琦糾正,「是我買的。」
她從前買給蔣浮淮穿的衣服,不算做他的所有物。分手之後她回收,使用權還是在周麥琦。
她故意說:「家裡來的所有男的都穿這套。」
「得了吧,」他根本不受激,跟在她身後往客廳走,「你百分之八十是對我余情未——」
周麥琦利落轉身,蔣浮淮話突然頓住。
她手裡那柄水果刀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。
「對不起。」嘴上無遮無攔的人又絲滑地道了歉。
晚間無事可做,他起頭一個話題,她像個冷場王一樣迅速堵住他的話頭。
但是很奇怪,在同一個空間裡相安無事,他們一點也不覺得尷尬。
蔣浮淮說:「那你爸那邊——」
周麥琦在回復消息的間隙里抽空抬頭看了他一眼,「五十萬給他打過去了。」
安靜,沉默,小小的客廳里只留下手機震動和打字的鍵盤音。
窗外的雨小了,沒了聲音。周麥琦忽然問:「你要不要走?」
「走哪去?」
「都可以。」
他抱著靠枕躺下,一副要賴在沙發上的樣子。「我從現在起哪也不去。」
她收了手機起身,準備上樓洗漱,「隨便你。」
「周麥琦。」
無聊的時候,名字變成符號,也變成信號。變成消遣的試探,變成沒事找事的逗趣。變成濃縮思念的三個字,也變成他欲言又止的藉口。
「有屁快放。」
說起粗話來,周麥琦也是瀟灑和不羈。
蔣浮淮用手臂枕著腦袋,稍微撐起上半身看她,「你在香港賺了不少吧。」
憑他對她的了解,聽到這種問題,她可能得意地點下頭,也可能保守地說「還行」,但是隔著兩隻手臂的距離對視,周麥琦眼底沒有任何自鳴得意的成分。
她只是平靜地說:「還不夠。」
關燈前,他們道了晚安。黑暗中,兩個人都陷入兩難。
*
夢境混沌扭曲,時而靠近火山,時而置身冰川。
恍惚間從夏天跳躍到冬天,汗流浹背再到冷風颳來瑟瑟發抖。
像沙漠裡的人嘗到了一瓢飲一樣,蔣浮淮醒來,感覺臉上貼了一條毛巾。
四下昏暗,只有餐桌頂部亮著一盞吊燈,他的視線中央是周麥琦。
她俯身探他額頭,再比對自己的溫度,最後,嘖了一聲。
蔣浮淮想開口,喉嚨卻像被燒乾了一樣,干啞得厲害。
一出聲,就不停咳嗽起來。
周麥琦拍他兩下,「你該不會真洗冷水澡了吧?」
視線聚焦。手腕搭在眼睛上擋住光線,薄薄的眼皮包裹眼球滑動,他唇角牽起弧度。
「啊。」
周麥琦隔著毛毯又拍了他一下,「你有病吧!」
隨即看到他若有似無的笑,「你笑什麼,你是真有病吧!」
「我還以為,」手腕放開,重新讓周麥琦占據視線,蔣浮淮說,「你剛才真的想趁我不備殺了我。」
他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。
周麥琦沉下臉,把貼在他臉色的毛巾往他身上一丟,直起身說:「去打針。」
「現在幾點了?」
「急診24小時營業。」<="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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