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容貌和他的氣質正在漸行漸遠,這是歲月賦予的錯位,一種美被時光侵蝕卻仍未完全凋零的悲涼。
如果司空晏是四十歲左右的凡人,如果魏瑕的年紀再往上一輪,就會是他現在的樣子。
林北柔怔怔地看著鏡子裡的司空晏,仿佛下意識不想看這水月鏡花的幻影,轉過身去面朝了正主。
此時此刻的司空晏,目光正正落在她臉上,對她怪異的模樣,連睫毛都沒有動一下。
林北柔有那麼幾秒完全忘了要幹嘛,她這是第一次看到像正常人一樣老去的司空晏。
之前就算是荀照乘,最多也只比魏瑕大三歲,依然盛年。
他現在臉上和眼神的每一分變化,都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顯露出歲月的痕跡,曾經長生不老、永遠停留在二十四歲模樣的勝身洲首座大能,終究也被凡人的時間侵蝕了。
司空晏盯著林北柔好一會,突然開口:「過來,該走了。」
他身上的壓迫感很重,林北柔卻早已習以為常,自然起身朝他走了過去。
司空晏伸出一隻手,掌心向上,繼續望著她。
林北柔:……這是要她牽手的意思?
林北柔毫不猶豫地伸出手,放在了司空晏手上,司空晏卻皺起眉頭,露出困惑的表情,沖淡了臉上的沉肅冷峻。
他的指尖輕微動了動,似乎要回握住,又恢復不動。
司空晏:「……我是讓你把祈雨令給我。」
林北柔一愣,隨即臉頰微微發燙,迅速抽回手,腦子卻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,什麼祈雨令?
所幸剛剛趕到的管家聽見了,匆忙上前到林北柔身側,輕聲解釋:「祈雨令隨身佩戴七七四十九天,再交給將軍,儀式上要用,儀式後,由將軍親手供奉到雨壇上。」
林北柔記得剛才侍女好像是給她掛了個翠綠欲滴的小巧掛飾。
林北柔從腰帶上解下了那枚翠玉令牌,放到了司空晏手心,表情風平浪靜,試圖掩飾尷尬,心裡忍不住嘀咕,為什麼要讓她佩戴七七四十九天,難道又和她身上的詛咒有關係?
司空晏接過祈雨令,仿佛能讀她心似的,緩緩說:「你的詛咒可以淨化令牌上面的魔氣。」
林北柔:「……」這還真是把她當法寶用了。
司空晏轉身走向前方,淡淡道:「跟上。」
林北柔抬頭,看著他的背影,快步跟了上去,管家和侍女們遠遠跟在後面,她們似乎都非常忌憚畏懼司空晏,低著頭,和他保持相當的距離,就連管家當著他的面說話,聲音也輕到差點聽不清。
難道這個人在其他人眼裡,比她身上的詛咒還可怕嗎?
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幽暗的長廊中,腳步聲在空曠的牆壁間迴蕩。林北柔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側臉,那張臉依舊冷得像冰,還很陌生,他剛才和她說話的態度和語氣,都十分生疏冷漠,可不知為什麼,她總覺得他眼神里流轉著一些東西,讓她暫時看不透。
林北柔跟著司空晏,終於來到了戶外,走到天光下,驚呆了。
這裡天墨黑,好像即將出現龍一樣,有雷劫降臨的感覺,滿目草野被風吹得倒伏,天蒼野茫,地平線有一線不正常的紅,那是魔域的魔雲。
總之,非常不正常,天地間似乎充滿了殺機和劫變。
林北柔覺得很奇怪,這天氣看著要下雨的樣子,為什麼還要祈雨呢?
司空晏送林北柔上了一輛馬車,車內就坐著她一個人,他則在前面騎馬而行,這裡的馬也高大到不正常,林北柔要仰起脖子才能看清它,讓人望而生畏,渾身純黑,毛髮濃密,看不見眼睛,像什麼上古妖獸,司空晏輕而無聲就縱掠上馬背,動作幅度小,馬卻瞬間像背了一座山一樣,乖乖地俯首帖耳,任司空晏驅策。
林北柔撩起一點帘子,看向司空晏在前方的背影,他們前後左右都有軍士護衛隨行,隊伍沉默前行,從紮營處向雨壇出發。
林北柔的影子說:「你不想聽聽其他人心裡對那個將軍是什麼看法嗎?」
林北柔:「什麼看法?」
影子延伸了出去,連接到隊伍中走在最後面的幾個人地上的影子,只有林北柔才能看到這一幕異象。<="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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