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車飛馳向前。因著西邊大火，不少湊熱鬧的街鄰，把那邊圍了個水泄不通。反倒老爺子所在的南纓苑冷冷清清，連門外頭的看守都不見了影。

都省得費力揍人了。

宋衍心中大喜，踩著馬車椽子，翻到了牆頭上去。月黑風高，黑灰簌簌，他抹了把臉，冷不丁瞧見將要跳落的香樟樹邊，掛著一個黑洞洞且壯碩的身影。

差點驚呼出聲。

宋老爺子剛趁亂爬到樹上，就見著自家牆頭上坐了個蒙面人，大睜著一雙狐狸眼，正一臉驚懼地看著他呢。

久經沙場的老將軍就是不一樣，這種時候，雖心下一跳，卻面不改色，眨了兩下眼，理直氣壯地瞪了過去：「哪處來的毛賊，竟趁夜往將軍府里偷竊。」

宋衍一聽這聲音，熟悉啊，再仔細一打量身形，也熟悉。這不是此番他們費盡心思，打算冒死營救的宋家老爺子麼。

得……得來全不費工夫啊。

他忙把面上的黑布條扯下來，比了個噤聲的手勢：「阿爺，是我，你二孫兒宋衍吶。」

宋老爺子一看也愣了：「阿衍？」

卻很快回過神來：「快，搭把手。我這陣子吃胖了，爬不上樹了。」

宋衍和李貴生趕緊一人一邊，把老爺子從樹底下拽上來。有了借力，老爺子翻牆的速度飛快，比他二人都先快一步，輕巧地落了地。

之後便被李大擁著，塞到了馬車裡去。

宋衍他們也回來了。

馬車掉了頭。李大不動聲色地踢了一腳馬肚子，載著三人往城外的方向去。

「臭小子。給你阿爺我嚇的，我以為你屍骨都化成黃土了呢，居然還活著。」宋老爺子喜極而泣，拍了一把宋衍的肩臂，「還行，身子骨還結實著，瞧著也沒瘦多少。」

「阿爺您也是。」宋衍道，「我還擔心您被大哥囚禁，食不下咽的，沒承想您還給自個兒吃胖了。看來大哥還算有點良心，在吃食上沒短了您。」

「怎麼說話呢。」宋老爺子偏過頭去，「我那是為了逃跑的時候能更有力氣，只沒想到一下子沒控制好分寸，吃過頭了些。」

「說起逃跑，阿爺，今日西苑那把大火，可真是來得湊巧。只可惜我原本計劃著，要去帳房摸點兒金子出來……」

宋老爺子一笑：「臭小子，你以為你能想到的，我會想不到？你瞧這是什麼？」

他一翻手，變出三顆銀燦燦的大銀餅來。

宋衍驚喜道：「哪來的銀子？」

「誰放的火，就是誰幫我拿的銀子。」宋老爺子摸了把長而發翹的須子，「你阿爺我征戰沙場這些年，能叫那群將士們死心塌地追隨，總是有一身本事在身上的。收服一個看守的門房而已，呵，小菜一碟。」

「竟是您自個兒放的火，還玩起黑吃黑了？」宋衍笑得不行，「阿爺，我真是白擔心您了。我要不來找您，您再使把勁兒，往樹上竄竄，自個兒都能逃出生天了吧。」

「那還是你來了好。」宋老爺子溫溫一笑，「你能活著，我真是太高興了。不過我沒想到，你竟能和貴生能碰到一塊兒。還有外頭的這位是？」

「老爺子。」李大道，「是我啊，虎子他爹。」

說到虎子，宋老爺子便什麼都想起來了。李大感念他的救子之恩，每逢年節都會跑來將軍府門前，送點兒自家種的米糧菜蔬。

頭一回送來時，門房還以為是哪家的痴兒來亂攀親戚呢，喝得他臉都發灰了。

還好他出門瞧見，當即斥責了門房一通，還專程叫人認了李大的臉。待他日後再來送東西，便有專人迎出來收下。

將軍府不缺這口吃的，宋老爺子就是看在他一片心意的份上收下。也會隔三岔五差人給他們家送點兒東西做回禮，比如應季剛落果的櫻桃、龍井酥、蝴蝶餅一類。

主打一個不白吃不白拿，不能讓農家人吃虧去。

也正是他的好心腸，才叫今日的這番逃亡，有了接應之人。要不然宋衍他們說的營救計劃，缺他這個人，還真是難成。而他自己想的逃跑法子，全靠一雙腿腳，倒也累得慌。

李大快馬加鞭，在子時過半之時，將一行人送到了城外。

他媳婦錢氏已經牽著三匹馬在等，大兒子虎子和小兒子

栓子都在，在瑟瑟寒風中抱著手，看見人來，壓著嗓音紛紛搖手：「在這兒。」

李大勒馬停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