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見兩人越跑越倉促,姜姀咬咬牙,叫了聲停。
再這樣下去,房子保不保得住還沒個准,人倒要先累癱過去。
她把原本吸水用的茅草擰乾了挪到火堆旁,圍成厚實的一圈用來隔水,一邊拿笤帚將屋裡的積水往外掃。
這會兒的屋子習慣設置極高的門檻,她住的這間草屋也不例外。因此掃水這事兒也忒費力了,但回頭看看蜷縮在火堆旁,冷得瑟瑟發抖的小果,姜姀咬咬牙忍下來,又在手上掃水的笤帚上,加了一把勁兒。
小果身上淋雨又出汗。安靜下來後,連打了兩個噴嚏。
姜姀一邊擔心小果,讓她湊得離火堆近些,一邊暗自後悔。早知雨勢會這樣驚人,就該讓孩子在沈獵戶家湊合一晚,沒必要犯倔非要守著這破茅屋。
那頭,被暴雨聲驚醒的沈獵戶同樣懊悔不已,焦灼地在門前踱步。
這場秋雨比盛夏時分的雷雨來得還要猛烈,自家這屋子年年修補都有兩處滲漏,更別說山腰那間老屋了。
方才他已經披上蓑衣,打算去下山去接人了。奈何下山的坡路濕滑得厲害,剛一腳下去就險些摔跟頭。
想想便又折了回來。唉,到底是歲數大了,不敢拿這把老骨頭冒險。要換作十年前,他一路摔下去都得把母女倆從草屋裡背上來。
可現在不行了。
嬌嬌還在屋裡哇哇大哭,他自己肩上的擔子重,邁出去的腳步便更重。
又嘆了口氣,沈獵戶扯下身上的斗笠、蓑衣退到屋內,檢查了接水的陶盆。
才一刻鐘過去,盆里已經積上大半盆的水。
他面上愁眉不展,仰頭看向窗外。
是錯覺麼。沒看見閃電,卻似乎聽見外頭響了聲悶雷。他心說要是雷雨反而倒好,雨勢來得快去得也快,只要熬過最難捱的這段時間,之後便能撥雲見月了。
屋門大敞,轟隆巨響就炸在姜姀身側,旋即帶來一陣攜雨帶寒的風浪,嘩的一下,把黑夜中唯一的光亮給吹熄了。
姜姀心腔狂跳。驚魂未定之餘,飛快地掃過聲音的來處,丟了笤帚,摸黑跑到小果旁邊。
被嚇壞的孩子躲在她的懷裡號啕大哭。
姜姀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不行。但她知道,越是有意外發生,越不能在這種時候自亂陣腳。
忍住喉頭的顫抖,她一如往常那般在小果的後背上輕輕地拍。懷裡哭泣的孩子受到她的感染,從暴風哭泣轉為一陣陣抽噎,漸漸平靜了下來。
姜姀重新生上火,向灶房那頭看去。
原本從這個角度能看見的粉過膩子的灰白色灶台,而今只剩下了黑洞洞的一片。
她從柴堆里抽出一根枯枝,點燃了當作火把舉著湊近。
怪不得動靜如此駭人,原是灶房的屋頂塌下來了。
慶幸的是,堂屋這頭竟沒受分毫影響。看來兩處房屋是分開來修建的,要不然灶房塌成這樣,灶房若是打斷骨頭連著筋,肯定會隨之塌方。
老天爺當真待她不薄,又一次救了她一命。這兩個房間要是生得一體,恐怕現在草屋下頭,已經多了黃骨兩具。
為防萬一,姜姀還是決心去屋外瞅瞅。也不敢讓小果再在屋裡待著,萬一自己判斷不准呢,便牽著她走到屋檐下。這處遮風又擋雨,若有突發情況,撒丫子往外跑就行。
外頭的雨勢已經小了許多,姜姀站在一片廢墟前。
眼前的灶房塌了小半。從山壁挨著的土坯牆開始,歪歪斜斜一路,塌到了面溪的這頭。以至於屋頂的茅草混著黃泥落得到處都是,連牆體裡半腰粗的木架子都暴露出來。
她蹲下身,扒拉了一下地上散落的茅草。
茅草爛成一團,黃泥許是經過風吹日曬,存留得也少,怪不得屋裡會漏成那樣。
為了看清更深處的情況,她踩著一地爛泥,往山壁的方向爬了一段。
廢墟的深處更顯昏暗。姜姀的鞋底粘了黃泥,走起來一步一黏膩,十分艱辛。
像拔蘿蔔似的走出一段,她伸著脖子,停在了灶房的中段。裡頭進不去了,灶房只塌了一半,房梁、房柱都還安好,更大程度上保障了另半邊堂屋的安全。
幸好,看來今晚上還是能在屋裡睡。
身上還淋著雨,姜姀轉了個身要走。猝不及防的,腳拇指一陣鈍痛,像是踢到了什麼。
她整個人疼得齜牙咧嘴。心中橫生一絲異樣,總覺得踢到的東西腳感奇特,不像是從灶房上塌下來的東西。
這般想著,她俯下身,湊得離那東西更近些。
視野里黑不溜秋的一大個不知是何物。伸手摸去,竟先是摸到了一身綢緞質地的衣裳,再是糾纏在一塊的頭髮,最終摸到了人臉的輪廓,尚且溫熱,卻沒有呼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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