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裡沒有燈火,男人喊聲過後,才燃起微弱光亮。
這個朝代的蠟燭一支要百來文,日常點油燈也是筆很大的開銷。所以為了節約開支,村子裡的農戶一般天黑了就早早入睡。
吱呀一聲,門被推開。擎著油燈迎出來的女人瞧著和男人差不多年紀,面上略豐腴些,一身樸素的麻衣裝束,不過沒有襟獸皮,而是在肩上披了條坎肩。
「小點聲,嬌嬌睡了。」她打量了姜姀一眼,「方才在山裡做肉靶子的就是你吧?」
姜姀有些難為情。她只在電視裡目睹過古代生活。那些俠客義士夜裡走山路都點火把。
仔細想想,的確未曾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子獨自一人冒大膽在山裡攜火趕路。所以一時間忘了,火把照明的同時,也讓自己成為了漆黑山林里最顯眼的活靶。
「是我。要不是有阿叔相救,我現在可能已經在山裡餵狼了。」
這話說的倒是真心實意不帶半點虛假。尤其是這一路下來,男人的所作所為她看在眼裡。雖然長相和語氣都凶了些,但心細如髮,不像個惡人。
「方才我就瞧著,有火光往山林深處越走越遠,恐怕又是哪個不懂事的往那頭跑了。就趕緊讓老頭子追過去,還好趕上了。」
男人在旁附和:「那頭是瘴氣林,我追上你的那個位置,已經擦著林子的邊緣。再晚一步,想給你收屍都沒法。」
姜姀後知後覺,她才剛活過來一天,一晚上竟已在死亡禁區上蹦躂了兩次。而今只覺方才滿腹狐疑的自己過分狹隘,竟把救命恩人往歪處想了。
她微微欠身,謝過這對夫婦:「不知阿叔阿嬸怎麼稱呼?」
男人視線閃躲,沒說話。
一旁他的妻子伸手攘了他一把,又扭頭面向姜姀,笑盈盈道:「我男人姓沈,是這山裡的獵戶。你喚他沈叔,喚我蘭英嬸就好。小娘子你又是為何進山?這大晚上的,總不能是出來玩的罷?」
姜姀這回沒再隱瞞,介紹了自己的姓名,又把從山腰出發借鹽迷路的事都說了:「家裡還有孩子餓著肚子在等,我得抓緊回去。」
一聽有孩子,蘭英嬸的笑意更藏不住了。笑著拉過手請她進屋,道:「既是鄰居,以後便少不得來往。你需要多少?鹽罐子在灶房,你要多少就自己取。」
姜姀從背簍里拿出來一個竹筒,蘭英嬸皺著眉瞄了眼:「竹筒存不住鹽,浸了水汽是要化的。我這裡有閒置的陶罐給你帶一隻回去,日後你用完了再還就是。」
拍了拍她的手,蘭英嬸向碗櫃走去。才拉開櫃門,不料手下一不留神,碰落了一隻碗。
陶碗落地清脆,萬幸並沒有放在碗櫃的最高層。撿起來瞅瞅,只缺了個角。
蘭英嬸正吁一口氣,忽地聽見裡屋傳出哇哇哭聲。看了姜姀一眼,她眼神里閃過一絲抱歉:「真不好意思,娃兒哭了,我得去哄哄。」
頷首輕笑後,她急匆匆地繞到帘子後。
姜姀正欲自己動手,斜眼瞥見沈獵戶也從門外匆匆進來,面上一副愁雲不散的模樣。心裡還納悶了陣,哄個娃娃的事,怎麼這二人鬧得這般緊張兮兮的。
時間漸漸過去,娃娃的哭聲半點不帶歇的。反倒一陣陣哭得聲嘶力竭,喉頭像揉了砂紙,聽著愈發悽厲。
獵戶來回幾趟,又是拿撥浪鼓搖,又是講笑話逗,裡頭哭泣的孩子始終不得消停。
姜姀捧著盛好鹽的陶罐,心裡惦記小果還餓著肚子。但看裡頭這情形焦灼得很,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。
這樣的情形又僵持過片刻。等沈獵戶再出來時,裡頭的哭聲已經停了。
只見他滿額大汗,面上的疲色與先前比之更盛。兩頰上的皮肉鬆垂下來,整個人看起來喪氣得很。
意識到姜姀還在,他收斂了神色,道:「我送你回去。」
姜姀低聲說「好」,又朝帘子方向張望了一眼,「蘭英嬸陪孩子睡呢。」
沈獵戶不吭聲,只指了指門外。
姜姀識相地離開。闔上門,沈獵戶才道:「以後鹽也不需要還了。」
「罐子呢?」姜姀有點摸不清狀況,以為對方是怕麻煩,才刻意說的這個,「蘭英嬸不是說了嘛,咱們兩家既是鄰居,以後肯定少不了接觸。就幾步路的事,到時候我把罐子洗洗,裝上新鹽還來,不麻煩的。」
「不用,沒這個必要。」沈獵戶快步往前走了幾步,走到院門處停下腳,卻沒有回頭,只背對著,「以後我們兩家沒必要再來往。你就當沒見過我們一家老
小,過自己的日子去吧。」
在後頭追著的姜姀愈發一臉莫名。她不記得自己無意間做了什麼冒犯的事。還是說,這人就是單純地不講情面,說翻臉就翻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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