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這樣擁擠的景象里,白衣青年端著藥碗,寧靜平和,似與周遭分隔出了兩個世界。
他身上有一種沉穩的、令人安心的氣質。
無論是杏林居掌柜學徒,還是來治病的百姓都默認,只要這青年在,便出不來岔子。
簡易病榻上的小孩剛被他餵過藥,嘬著手中的蜜餞,抬頭順著白衣青年的視線,好奇地望向窗外。
除了屋舍建築,什麼也沒有。
但白衣青年仍在發愣,直到杏林居掌柜喊了幾聲,才堪堪回過神來。
「應神醫,你忙了快一天了,歇會吧。」
「無妨。」應去劫將手中的藥碗放下,叮囑道:「後院熬的藥今天夠用,辛苦掌柜和大夥將藥分發下去,我有事需出去一趟。」
「應神醫客氣了,這都是我們該做的。」杏林居掌柜催道:「您放心,快去吧。」
望著白衣青年遠去的背影,杏林居掌柜再次捋著鬍鬚感嘆,「真是年少有為啊。」
端著三碗滿噹噹藥汁的小徒弟路過,撇撇嘴,道:「師父怎麼你天天夸應神醫,也不見誇誇你親徒弟我啊。」
「小兔崽子,你藥材認清了嗎就來和應神醫比?」
另一個學徒搭話調侃:「人家弱冠之年被叫神醫,你今年二十又二還是學徒,這不自取其辱麼。」
「哎呀,行,我傷心了,我要棄醫從文去。」
杏林居掌柜笑罵:「混帳玩意,別貧嘴了,趕緊把藥送過去。」
「得嘞,師父。」
另一個學徒:「你不棄醫從文了?」
「那不行,我還得繼承我師父衣缽呢。」掌柜小徒弟露齒一笑,「再說,應神醫可是給了我本他的醫書手記,我這下必能在醫術上進步神速。」
另一個學徒光速變臉:「好兄弟,看完給我也看看唄。」
看著徒弟間打打鬧鬧,杏林居掌柜搖搖頭,想到應去劫救人之餘還幫他教導了徒弟,心中不免對他喜愛更甚。
這邊,應去劫衝動出了門,站在清冷的街道上,卻一時不知該往哪走。
那夜醉酒後,賀卿生便一聲不吭消失了。
他把能找的地方找遍了,國師府更是去了不知道多少次,都沒能找的賀卿生的身影。
一夜之間,他的生活重新恢復平靜。
惡鬼、妖物、邪術……在他生活中消失了徹底,如果不是手腕上紅若滴血的玉鐲,他都要懷疑自己是否和話
本中艷遇女鬼的書生般,只是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。
應文走後,黑白無常和以往來去匆匆不同,在京都留滯了三日。
京中自此一再戒嚴。
對於嚴行一口中說的京都無異樣,應去劫他一個字也不信。
他越是遮掩,應去劫越認定了心中猜測:賀卿生極有可能參與了這場變故,同嚴行一一起。
這短短兩個多月的相處,賀卿生看著冷漠尖銳,嘴上不饒人,做事卻始終有她的一套道德法則。
他知道賀卿生絕不是她面上表現出的那般凶戾不著調。
只是京中變故,回想幻境險象,應去劫不免擔心,她一介亡魂,能否保全自身。
賀卿生曾用過他的血恢復過自身力量。
腦海中記憶快速閃過,最終只留下了個簡單的念頭:帶著他,總不會落到魂飛魄散的境界。
腕上的紅鐲倏然燙得驚人。
應去劫眸中一亮,霎時摸准了方向。
——
綺光綾擴大、伸展、層疊、形成一道如夢似幻的結界。
不同於宮牆下的溫和,當下綢緞的每一次變化都透露著無盡的殺機。
藍綠色毒蛇隱匿其中,趁人不備進行偷襲。
余復和攬山青配合的極為默契,這一招的噁心程度,在十二垣亦能殺出凶名。
賀卿生再一次拍散襲來的毒蛇,無比想念她曾經的長槍。
可惜槍折在了殺梁邱暨的席宴上,賀卿生沒來得及收集斷槍,此番也不知落入了哪家宗門手中。
「小師姐,還走神呢?是看到死前走馬燈了嗎?」攬山青的笑聲在耳畔放大。
毒蛇的涎液將小木偶灼出一塊殘洞。
賀卿生默然,還好沒有順走應醫師新做的。
就著攬山青出現的瞬息破綻,賀卿生陡然出手,掐住了毒蛇命門,「錯了,是看到你今天要死了。」
煞氣絞緊,毒蛇嘶叫一聲,當即化成齏粉。
綺光綾因分神去護攬山青,同樣露出了破綻,雖只有千分之一秒,甚至更少。
但足夠賀卿生摸到陣眼的位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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