樂伯見人要走,極力穩住情緒,對著應去劫的背影高聲道:「公子天人之姿,若老夫人親眼所見定能認出,只是老夫人前些年就已有些糊塗了,身體不大好,一直臥床避事。」
「公子求您回去吧,老夫人很惦念您。」
應去劫腳步微頓。
第21章 業順福添小名寧寧
應去劫尚未滿月的時候,母親就去世了。
父親不喜歡他,從未過問過他的情況。
他由祖母一手帶大,直到六歲被送出去養病。
他幼時身體孱弱,祖母為了養他花了許多巧思,事必躬親,耗了許多心血。
記憶里,身上有著酥糖香甜氣味的老婦人,總會在自己乖乖喝完藥後,塞給他一塊香氣撲鼻的花生酥糖。
若遇上小孩鬧脾氣不喝藥,便會耐心地拍拍背、哼唱些順口溜哄他聽話。
「先苦後甜,業順福添。」
「先苦後甜、運暢身健。」
「先苦後甜、柳暗花妍。」
……
很長一段時間,應去劫以為「先苦後甜」是什麼名諱奇怪但發放福運的神仙。
應去劫從記憶生出刨出了這份被蜜糖裹著的回憶。
發酵經年的幽怨,突然就變得無足輕重起來。
早些年剛去天虞山治病煉體,苦得是身。後來祖母說要來接他卻年年落空,直到音信全無,苦得是心。
師父不許他下山,他十一二歲時私自出去了幾回。
可每一回都以被困在護山迷陣中,被師父撈回去打一頓而告終。
「朱門大戶最不缺的就是子孫後輩,你非要出山去,按你現在的身體能活著走到京都嗎?給我滾回去練功!」
後來聽出遊回來的師兄弟說,應將軍府的小公子八歲便聰慧異常,甚至被帶上了戰場。
應去劫這才明白了師父的話中話,出山的心思便也作罷了。
這次父親寄來家書要他回京都,應去劫也是存了看望祖母的心思的。
真關愛也好,假關心也罷。
至少出生就羸弱的他,在生命最初的六年裡平穩順遂,安然無恙。
旁人注意不到應去劫的些許猶豫,在第三視角的賀卿生卻一目了然。
「你想去看她,那便去唄。」
應去劫看向她。
「看我幹嘛?想幹什麼幹什麼唄。」賀卿生一臉莫名其妙,將應去劫的頭髮拍在了他臉上,先他一步飄出了門,「你那個弟弟哥身上有邪氣,我需要。」
應去劫下意識跟在她身後。
應元起和樂伯對視一眼,頓覺有戲,連忙跟了上去。
——
床榻上的老婦人白髮蒼蒼,臉頰紅潤。
閉著眼,似乎睡得正香。
一個約莫五十歲的老嬤嬤坐在一旁,專注地捏著手中的通草花。
一朵栩栩如生地牡丹即將成形。
突然傳來腳步聲打斷了這寧靜的氛圍,樂伯率先進來打了聲招呼。
話還沒說完,塌上睡熟的人似被驚吵到了,一下坐起了身。
她揉了揉眼睛,回過神,隨即哭鬧起來,大聲地叫嚷著要找自己小孫兒。
應元起在門外聽到了,略有詫異地上前攙扶住老太太。
「祖母,您找我?」
老夫人湊近了些應元起的臉,而後搖搖頭:「你誰家孩子?長得一看就不是我孫兒。」她扯著聲音喊老嬤嬤,語氣埋怨:「墨竹,你別老找人糊弄我,我可沒有老糊塗嘞,這人哪有我孫兒好看。」
老嬤嬤心疼又無奈:「老夫人,我是素蘭,這是你小孫子,應元起,應小將軍,蘇夫人的兒子。」
「哦哦哦,我想起來了。哎呀,我知道,蘇姨娘嘛。」老夫人不好意思地拍了應元起兩下,「應起元嘛,祖母當然記得你,一下長這麼高了。」
應元起的笑僵了一下,敷衍地點點頭。
「小將軍勿怪,老夫人最近愈發糊塗了。」老嬤嬤見應元起神色不虞,連忙找補。
「胡說,我哪裡糊塗了?我可清醒了。」
老夫人搖頭晃腦,笑容很是純真。
在垂垂遲暮之年,她重新變回了孩子。仿佛生活中除了找不到自己孫兒,便沒有其他煩惱。
但找不到自己的孫兒,也沒有了其他快樂。
賀卿生偏頭去看應去劫,對方站在門口半邊神色在陰影中,神色晦暗不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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