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瞬不動地看著閔道一,正要說些什麼。
她亡夫的小徒兒卻已經將頭轉了回去,自顧自地哼唱起凡間流行的小曲。
他唱得荒腔走板,卻讓徐宴芝慢慢鬆懈了下來。
閔道一上山時不到十歲,年幼靦腆,徐宴芝憐憫他,去他的小院照顧他時,小小的閔道一就會伏在她的膝上,哼著這首曲子。
她曾問過,閔道一說這是母親哄他入睡的小曲。
一晃數十年過去了,北域苦寒,凡人命短,徐宴芝不知他的母親還在不在人世,也不知在夜深人靜時,閔道一可曾會思念起曾經讓他伏在膝頭,為他哼唱安眠曲的母親。
話說回來,宇文令為何會收下閔道一這個天賦尋常的弟子,他從未說過,七峰眾人也只說是因為凡人國王獻上親兒祈求仙人垂憐,教掌門破格收了徒。
現下宇文令已死,徐宴芝再也無從得知真相了。
冰雪季即將來襲,太陰峰上的風雪更是無休無止,要將一切撕碎般劇烈,靈舟飛在空中,遠遠看去,也不過像一朵大片的雪花,左右搖擺著。
等到靈舟落地,徐宴芝已有些煩悶噁心,與閔道一約好稍後見,便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屋裡。
她那間逼仄的屋子還是一如既往,重重帷幕遮住一張窄小的床,床上鋪著厚重被褥。
徐宴芝整個跌入其中,讓綿軟的觸感將自己包裹,緩緩地長吁一口氣。
歇了一刻後,她掙扎地坐起來,褪下層層的衣裳,反過身子從鏡中看著自己的背脊。
那些一道壓著一道的疤痕原本已經黯淡了,此時卻重新鮮艷起來,紅艷艷的,從肩胛中間開始,一直蔓延到腰間,把徐宴芝生生劈做兩半似得。
徐宴芝折著脖子,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她的傷痕。
費了偌大的力氣,終於要將傷治好,因為一場雙月當空,看著又要不好了似得。
她有一具美麗的軀體,猙獰的傷口無損她的美,更添了一份詭異的冶艷,是絢麗綻放的花朵花瓣上留下的紅痕,愈發顯得顫顫巍巍,嬌艷欲滴。
可這並不是應該的。
徐宴芝瞪著鏡中美麗的軀體,她伸手輕輕地撫摸她的背脊,白皙的手指,被鮮艷的紅痕反映上妃色。
她的瞳仁顫抖著,明白這宣告著她容易被侵犯,無力反抗,只能柔軟地垂下頭,奉出她纖細的脖頸,任人宰割。
徐宴芝呼吸急促起來,她吸下一口氣,想要順下喉嚨中哽住地那塊使她疼痛的疙瘩。
她咽不下去。
她頹然伏在床上,死死揪住光滑的被褥。
她恨這軀殼美麗又無用!
金烏西墜,太陰峰上的風雪愈發肆虐起來,大殿上的結界不穩當地忽明忽暗,引得殿中颳起了幾乎將房頂掀翻的風,琉璃瓦碎裂的聲音不時從遠處傳來,讓昏沉伏在床上的徐宴芝猛地一個激靈,清醒過來。
她的臉頰觸碰著溫暖光潔的血蠶絲,又趴著緩了緩,然後鬆開了抓住被褥的手,艱難撐著床坐直了。
此時的她面上已經半點不見頹然,嘴唇緊緊地抿成線。
徐宴芝面朝桌上的鏡子,坦坦蕩蕩地挺直了背,抬起了下巴,她觀察著鏡子中雙眼布滿血絲的女人,面容僵硬地嘆道:
「就這麼點能耐啊,徐宴芝……」
芝字的音被她收進嘴裡,變成意味不明的嘶聲。
她出了一會兒神,而後外頭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。
徐宴芝抬頭看了看外頭,驚覺與閔道一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,於是她重新穿好衣裳,將紛亂的鬢髮梳好,想著既然是要畫像,又打開了妝奩,取出了一枚流光溢彩、似木非木的髮簪帶上。
對鏡端詳時,徐宴芝忽然意識到,今日距離宇文令去世,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,她也有許久未曾梳妝打扮了。
閔道一替她畫的像,若是能掛在大殿之上便好了,那她發間這枚簪子也要被畫進去才好。
這般想著,望著鬢髮間若有似無的流光,她的心情終於慢慢好了起來。
徐宴芝最後整理了身上長裙,走到院門處,笑著對著外頭的閔道一說道:「久等了。」<="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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