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廣濟這雙眼睛真是,若是無用,不如讓玉衡峰的給練成丹藥得了。」
「是在家中瞧多了嗎?這才覺著徐夫人是尋常長相?」
弟子們嘴裡絮絮叨叨的,你一句我一句,一塊兒嫌棄上了徐廣濟的眼光,直到鬧得他又要叫嚷起來,這才一塊兒閉了嘴,專心看管這大傻子。
這樣難得的盛事,一直到了半夜裡,眾仙人們才醉醺醺地散了場。
徐宴芝喝到後來也有些醉了,臉上一抹緋紅,琥珀色的眼眸融化成了糖稀,教人看上一眼能甜倒了牙。
閔道一在前頭開道,顧青崢守在她身旁,不時虛虛地扶她一把,不教她失了體面。
三人正往靈舟走去,預備著回太陰峰去,消了酒的徐廣濟匆匆從後頭追了上來。
「姐姐。」他被同門強行往嘴裡塞了好幾顆麒麟果,酸的天靈蓋都通了,哪還有醉態,望向徐宴芝的神情恭謹多了,「不知何時有空,母親思念你,請你回去一趟。」
徐廣濟正色起來,看著還有點人樣,徐宴芝搭著顧青崢的胳膊站穩了身子,回頭漫不經心地說道:「看情況,近日來都忙得很。」
說完,也不待徐廣濟回答,晃晃悠悠地轉過身繼續朝前走去。
兩個徒兒將徐宴芝扶上了靈舟,她把自己往後一靠,捂著頭陷入了沉默。
閔道一舊傷未愈,今日滴酒未沾,自詡清醒,便去開船。
也喝了不少酒的顧青崢則與徐宴芝一塊兒坐在後頭,倚在另一頭舷窗旁,闔上了雙眼。
靈舟離開了天樞峰上的大陣,朝著更高處的太陰峰飛去,失去了結界庇護後,船體在寒風與暴雪中輕輕發著抖,讓體弱的乘船人幾欲作嘔。
越接近太陰,靈舟便抖動得越厲害。
徐宴芝放下了手,迷茫地看向舷窗外滿天的風雪,忽然開口道:「畫像呢。」
閔道一聞言,連忙回頭道:「師父的畫像在我這兒呢,您放心,沒丟。」
徐宴芝意味不明的應了聲,靈舟中又陷入了沉默。
顧青崢今日似乎格外寡言,只默默聽著船里其餘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,一直到靈舟落了地,他才伸出
手,開口對徐宴芝道:「當心。」
徐宴芝便在攙扶下走向太陰殿的後院,半路上,閔道一說要去給她炮製一盞炊玉飲,先往太陰殿中的藥房去了,只留下顧青崢帶著她往裡頭走。
後院的小道修得彎彎曲曲就罷了,地上也是高一塊矮一塊,一時又要拾階而上,一時又要走過花叢中的小徑。
徐宴芝這些日子沒有好好修煉,醉了後身子發虛,跨過一扇月亮門時,被門檻絆了一下,踉蹌著往前幾步,摔進了顧青崢的懷裡。
「看著腳下。」顧青崢半攬著她,有力的雙手牢牢握住了她的腰肢,教她腳雖不沾地,卻仍舊直立著。
徐宴芝看向了那雙毫無波瀾的漆黑眼眸。
顧青崢也低頭看著她,他明明沒有表情,冷冰如同七峰山頂的冰雪,可因為飲了酒,他們呼出的氣息卻滾燙地、曖昧地交織在了一起。
他們兩人,在月光下留下了一個倒影。
徐宴芝先收回了視線,她短促地笑了一聲,喃喃道:「多謝。」
她用手抵著顧青崢的胸膛,慢慢地站穩了。
顧青崢也放開了雙手,退了一步,與她保持著守禮的距離。
後頭跟著的幾個小弟子見徐宴芝無事,兩人又極快地分開來,一同將頭低下,繼續默默地跟在後頭。
徐宴芝站穩了腳步,繼續往裡走,她並未前往宇文令生前居住的院子,而是繞了一圈,來到了屬於她的那間小小的廂房前。
徐宴芝推開了門,回身倚在門邊,對站在檐下的顧青崢道:「對了,方才在宴上,呂敏之跟岳竺談成了一樁生意。」
「您說。」
「你知道的,再過不久,南邊,靠近無盡之崖那座舊城附近,那朵五百年的盞室花要結果了,這事原本就該你去,最近大家都忙,竟然忘了。」
徐宴芝一邊說,眼中的醉意一邊消散,說到最後,她神色清醒地補充道:「那朵花本就是你發現的,交給你去採摘,你沒有意見吧?」
她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,仿佛是交代顧青崢去院中將那些惱人的寒來花拔乾淨一般輕鬆,全然沒有提及他們與岳竺談了什麼生意,那朵活了五百年的花長在什麼地方,當它結果時,會引來什麼存在的覬覦。
顧青崢一時沒有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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