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妙儀心弦緊繃,雙眼緊盯蕭韞,右手按上腰間劍柄。
不料,蕭韞走到近處,對那婦人道:「你走吧,去河邊把臉、衣服和刀都洗乾淨,回去就說他失蹤了。不必擔心,我們會替你處理痕跡。」
婦人受寵若驚,感激得連連磕頭:「謝謝你們!謝謝你們!你們是好心人,一定會有好報的!」
蕭韞客氣了兩句,許妙儀沒有出聲,一時有些恍惚。
向來公正嚴明的大理寺少卿,居然在此時選擇了「包庇」……
正出神間,她餘光瞧見秦阿香拿起菜刀準備起身。扭頭看去,她的目光恰好落到秦阿香布滿傷痕的胳膊上,忍不住問:「你這傷都是被他打的?」
秦阿香點點頭,聲音哀戚:「他一賭輸,回來就拿我和孩子撒氣。」
許妙儀哀其不幸怒其不爭:「那你怎麼不早點報官呢?」
「報官也不頂用啊,」秦阿香苦笑道,「他們只會說這是家庭糾紛,讓我們自己解決……」
許妙儀愣了一下,憤憤罵道:「真是一群尸位素餐的狗東西!」
秦阿香幽幽喟嘆一聲,再次跟蕭許兩人道謝數聲,隨後轉身離去,消失在了莽莽榛榛中。
這時,蕭韞走到了許妙儀身旁。
許妙儀看了他一眼,輕聲道:「先前你走過來的時候,臉色很難看,我還以為你要將我捉拿歸案呢。」
蕭韞怔了一下,繼而失笑道:「我當時只是有點疼。」
許妙儀蹙眉:「既然腿疼,為何還要跟過來?」
蕭韞咳了一下,道:「起初我是擔心對方窮凶極惡,想給你打個下手;後來又想著,來都來了。」
許妙儀失笑。
「走吧,我到了山下便讓下屬上來處理屍體。」蕭韞道。
許妙儀點點頭,攙扶蕭韞繼續行路。
走了一小段路後,許妙儀語氣複雜地說:「放走了秦阿香,你算是玩忽職守、監守自盜吧?」
蕭韞挑眉,戲謔道:「偷盜仙丹、欺君罔上的事我都幹了,還怕這個?」
許妙儀:「……」
她抿了抿唇,猶豫著問:「你……是因為我才放過她?」
蕭韞搖頭,聲音很輕:「放心,我不是偏私你,只是偏向正義。總有些正義,是法律給不了的。法律無情,但法官有情。」
許妙儀眸光微動,側頭瞧了蕭韞一眼。
長風湧起,周遭的蔥綠草木搖曳,柔和的光影紛亂落在他面上,如夢似幻……
下一刻,許妙儀腳下一絆,差點栽倒,幸好蕭韞及時扶住了她。
蕭韞失笑道:「怎麼你也不看路了?」
許妙儀冷臉不答。
……
許妙儀僱傭的馬車在山下等待,她心想既然都下山了,那就順便回去吧。
然而令她意外的是,馬車車夫一臉歉意地告訴她,車輪突然間壞了,走不了了。
此處距長安城少說也有幾十里,靠走的話得走一個多時辰。
蕭韞見狀,鼓起勇氣發出邀請:「要不……坐我的車吧?我正好也要回城呢。」
許妙儀扯出一個笑:「好,那就多謝你了。」
這次同乘,兩人坐得依然不算親近。
但蕭韞能感受到,許妙儀沒有之前那麼牴觸他了。
許妙儀望著窗外連綿起伏的山川,突兀開口:「蕭韞,在大梁,丈夫家暴妻子的懲罰是什麼?」
蕭韞想了想,道:「諸毆傷妻者,減凡人二等。(注1)」遲疑了一下,他補充道,「諸妻毆夫,徒一年;若毆傷重者,加凡斗傷三等。(注2)」
也就是說,丈夫毆傷妻子的懲罰比普通人輕,但若是妻子毆打丈夫,無論丈夫有沒有受傷,都會被處罰一年徒刑,如果丈夫受到重傷,妻子所受刑罰就要再加三等。
「這合理嗎?」許妙儀眉頭緊鎖,「不都是打人嗎?怎麼還區別對待呢?」
蕭韞嘆了口氣,道:「目前大梁還是沿用前朝的律法,難免有落後之處。」
「在我那個年代,對丈夫毆打妻子和妻子毆打丈夫的處罰一視同仁。」許妙儀憤懣不已,「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!」
蕭韞默了默,道:「其實近些年來,部分朝臣一直在著手修訂律法,但此事浩繁,阻力也大,實非一日之功。」
許妙儀沉默少許,問:「你也在幫忙修律法嗎?」
蕭韞頷首。
「你好忙啊。」許妙儀感慨道。
「在其位,謀其職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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