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床對面的桌案後,鄭嫣正在燈下寫著什麼,握筆的姿勢有些奇怪。

察覺到動靜,鄭嫣扭頭朝許妙儀看來,露出一個喜悅的笑:「娘子你醒啦!」

許妙儀點點頭,問:「他怎麼樣了?」

「娘子你就放心吧,郎君好著呢,剛剛吃過藥睡了。」鄭嫣笑道。

許妙儀這才鬆了口氣。

「娘子可有不適?」鄭嫣又問。

許妙儀搖頭。

「那娘子應該餓了吧,去吃些東西吧?」

許妙儀確實有些餓了,笑道:「好,多謝。」

用過膳,許妙儀還是想去看看蕭韞。她摸黑進到房中,卻意外地聽到了一陣喃喃低語——

「大凡生於天地之間者,皆曰命。其萬物死,皆曰折;人死,曰鬼;此五代之所不變也……」

這是《禮記》中的話。

許妙儀苦笑不得,暗道這廝居然這麼用功勤勉,睡夢中還在背書。

她又輕手輕腳地走到床前,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淡淡月色去看蕭韞的臉。

只見蕭韞眉頭緊蹙,神情十分痛苦。

就在這時,蕭韞猛地驚醒。他本就驚魂未定,又瞥見床前站著一道人影,更是嚇了一跳。

「別怕,是我。」許妙儀連忙出聲撫慰,快速點亮蠟燭。

蕭韞這才放下戒備。

許妙儀在蕭韞床前坐下,溫聲詢問:「你眼下感覺如何了?」

「好多了。」」

「那就好。」許妙儀猶豫了一下,還是忍不住說,「你幹嘛要救我,我又不是避不開。」

說是埋怨,其實更多的

是心疼。

蕭韞默了半晌,低聲道:「我也不知道,我當時下意識地就那麼做了。」

第28章 開解「晚安。」

許妙儀一怔,心跳莫名漏了一拍。

蕭韞忽而勾起一個戲謔的笑,挑眉道:「許兄,我現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,你以後可要對我客氣些。」

許妙儀:「……」

她懶得跟他計較,岔開話題:「你知道嗎?你剛剛做夢還在背書呢,真是好生勤勉呀。」

蕭韞的笑容逐漸化為苦澀,聲音也低了:「噩夢罷了。」

「噩夢?」

蕭韞望著許妙儀柔和的眼波,倏然就生出強烈的傾訴欲望。他道:「嗯,我夢到了我九歲時,因為背不下來《禮記》中的一篇文章,被父親罰跪了大半夜。」

「啊,你父親對你這麼嚴格嗎?」許妙儀目露不忍。

蕭韞點頭,道:「我的兄長死在開國戰爭中,父親便把家族的希望全盤寄託到了我身上。從小他就教育我,要對得起陛下的重視,要對得起兄長用命換來的榮耀,更要對得起天下百姓的供養……」說著說著,蕭韞的語氣便不自覺惆悵起來。

「那……你的壓力應該很大吧。」

「嗯,我甚至想過逃離。可是,我也深知,在其位謀其職,我若一走了之,便是對天下人的不負責……」說到此處,蕭韞深深閉上眼,仿佛是疲憊得很了。

許妙儀聽罷,竟是先笑了一下,揶揄道:「真是沒想到,你這個人的責任感居然這麼強。」

蕭韞嘆道:「我此前在許兄心中的形象,究竟是有多差?」

許妙儀沒答這話,轉而道:「當權者,確實應以大任為重。但這江山又不是你一個人來扛,你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。否則,你還沒能為國做幾件好事,便要鬱鬱而終了。那樣,豈不是更對不起天下百姓了?」

「哪怕再足智多謀、武藝超群,我們終究不是神,而是人。只要是人,總是會感到疲憊的,這無可厚非。」

蕭韞聞言一愣,心湖蕩漾。但緊接著,那股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——陌生、恐懼、擔憂……

這是為什麼?

蕭韞蹙眉,努力甩開這種感受,彎起唇角,道:「許兄說得甚是在理,聽卿一席話,勝讀十年書。」

許妙儀笑道:「記得『見賢思齊』哦。」

蕭韞哭笑不得。

「好了,你繼續睡吧,補補精力,我回去啦。」許妙儀起身告別。

「好。」

許妙儀已經睡飽了,毫無倦意,於是去到院子裡比劃招式。她習練了好一陣方覺疲憊,回房休息。

此時房中燈火已歇,她以為鄭嫣已經睡熟了,動作格外小心。

熟料,鄭嫣輕柔的聲音響起:「娘子你回來了。」

許妙儀輕柔地「嗯」了一聲,在鄭嫣身旁躺下,問:「你怎麼還沒睡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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