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有人躲著他們走,他們也沒力氣說什麼,臉上只有麻木。
大字不識?
那更是好笑了。
曹垚之前覺得,自己在曹家沒受什麼好處,為什麼抄家會有他們旁支。
事實上,能在族學讀書,就是恩惠。
不是佃戶們不想認字,也不是他們的孩子不想讀書,是真的沒有錢,沒有精力。
至於最後一個問題。
為什麼佃農們愁眉苦臉。
好像天下欠了他們一樣。
事實上,好像確實欠了。
因為一想到自己開荒的田地,自己種下的糧食,自己辛辛苦苦勞動的成果,要分給主人家一大半,任誰都笑不出來。
曹垚現在開荒的田地就是如此。
這是官田,是官府的土地,無論上面收成如何,都跟他們無關。
這種情況下,是不是可以偷懶?
不可以。
因為偷懶的話,他們更沒有糧食吃。
明知道自己做的一切,都是為其他人作嫁衣裳。
可不得不去,不得不耗費體力健康去勞作。
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。
尤其是曹垚這種讀過書的人。
不僅是體力上的痛苦,精神上同樣被折磨。
所以,他們曹家的佃農們幾代人,過的都是這般日子?
曹垚根本不敢想,他只能埋頭幹活,只能去鋤地,去掙今天的吃食。
因為越想下去,越沒有盼頭。
到了這會,他已經不敢說自己完全無辜,更不敢說曹家是冤枉的。
曹家吃的民脂民膏,就是這樣無數佃農的血肉堆積起來。
有這樣意識的人,不止曹垚一個,可並不是所有人都覺得愧疚。
更多人則是罵罵咧咧,把這些事都怪到紀楚的頭上。
但當初的佃農也是這麼罵他們,也是這麼恨他們,卻無能為力一樣。
如今無能為力的人,成了他們。
除了恨之外,也沒有別的方法。
時間一長,估計連怨恨的想法都沒有了,只想吃飽飯,穿上衣服,有個相對舒適的住處。
這對他們來說,就已經足夠。
只是,這樣毫無希望的日子,什麼時候是個盡頭?
什麼時候能夠結束?
或者想曹垚那般?說不定還有希望?
他們也識字啊,他們甚至還會教書,他們中間的女人還會女紅,是不是也有作用。
不到一個月時間,這些流放犯人的傲氣全無,比他們看不起的佃農還要毫無希望。
作為原化州本地人,紀楚跟李師爺肯定會把這些「趣聞」告訴家裡,想來在家鄉也是一樁趣談?
紀楚還收到一張女兒綿綿的畫像。
是樂薇學著畫的,不到一歲的小孩,正是好玩的時候。
而且按照紀楚說的教養,不用早早學會走路,不用急著說話,雞蛋,肉,都不能缺少。
也不用拘束性子,更不用管女孩子應該怎麼樣不應該怎麼樣,養得天真活潑,自然可愛最好。
樂薇信里寫的事無巨細,說孩子不算淘氣,就是倔得厲害,認準的事誰也不能改。
這脾氣像誰?
紀楚默默不說話。
等孩子再大一些,就能過來了。
可他也不捨得妻女長途奔波,總是左右為難,這對紀楚來說,可是很少見的。
曲夏州那邊的工業作坊園倒是說,他們設計出一款更加平穩的馬車,估計就要量產了。
如果搭配上水泥路的話,行走起來一點也不顛簸。
攢攢錢,買這個?
紀楚看完信件,回信的時候提了另一個家人在意的事。
「振兒的婚事不用擔心,估計好事將近了。」
這可不是紀楚瞎說,而是有道理的。
事情要從白婆婆的孫女白姑娘說起。
白嬋嬋從記事起,家裡就是吃不飽的。
她只覺得那些日子渾渾噩噩,好像永遠都記不起來了一樣。
但實際上,她記得很清楚。
她記得爹娘叔嬸給地主家當佃農那會,幾乎日日都被人欺負。
自家僅有的那點田地,大部分糧食也都交了稅。
那時候,每天都很餓,特別餓。
餓到喝涼水。
不過她的奶奶,人稱白婆婆的奶奶,會冷著臉給她留個餅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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