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撞開的珠簾大幅度搖晃著,將一切風光阻隔。

……

車轍在凍土上碾過,鉛灰的天穹下寒鴉嘶鳴盤旋,密密蒹葭之間,隱約露出半截傾頹的石亭,鴟吻殘破,檐角掛著尺長的冰錐,如懸劍倒垂。

越隱坐在車轅,將馬鞭在腕上繞了一圈又一圈,寒風掃過他臉,垂手從雪白的蘆葦叢中撈過,如同稻穗般飛揚的柔嫩就折在他手中。

車夫被擠在角落,為難地看著他:「隱公子……」

「看我做什麼,看路。」

他臉色還是青白,族中有名的醫生這次也跟來為他治癒,傷他的東西厲害得很,刀劍砍傷都不怕越隱,回想起仍心有餘悸。

但比起身上的傷,顯然受到的精神打擊更大。從來不可一世的世家天驕,頭回這麼緘默消沉,自從祖父來替他們擦了屁股,出口的話一隻手數得過來。

「沒想到您會過來,是我的過失。」

廂內炭爐忽明忽暗,貂裘擁膝,越霽面容垂斂,看著也銀碳吐息一般變換光彩,不知道在想什麼。

「你是我手把手教的,最看重的孩子。越家的家主,無論做什麼都不會是過失。」

「祖父……」

越霽恍然抬起眼,看著面前這個慈愛的老人,搖了搖頭,「今天這樣,我小輸一次,沒什麼不能承認的。世事萬變,誰知道來日是什麼模樣呢。」

越連橫自認了解這個要強的孩子,他這輩子做過很多驚天動地的響亮事,這個孫子仍舊令他自傲,這些年他掌家後諸多事物,也從未插過手。這次出山,意味著越霽遇上了他也意料之外的難題。

「昨天夜裡,越芥留了一封書信,辭官走了。僕從告訴我,他將書房裡的書冊,盡數付之一炬。」越連橫點到為止。

越霽擰起眉。

「子清,我看著你長大,不及弱冠就已經很出彩,凡你願意沾手的事,都勝過其他族中同輩太多。我曾想過,這樣的年紀,越過你父親當家,會不會太早。天道忌盈,當先有當先的好,也有它的害。你不缺智,而少拙。」

「深篤人事趨利的規則,於是在這盤棋里,能無往而不利。但現在,規則不一樣了,是有人改變了它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我已經允諾了陛下,越氏一族不會對那姓沈的小子出手。」

「祖父!」

越連橫按住他的手,這個將近古稀的老人,深邃又平靜的望進對面的人的眼中,「霽兒,停下來看看吧,有個對手,真正博弈一次,或許就是你一直在求索的,最後一課。」

越霽神色逐漸鬆動,他陷入了啟蒙後就不再有片刻茫然,狠狠閉了閉眼。好吧,好吧。那他也看看,能從沈清和身上學到點什麼。

「我明白了祖父。」

越連橫欣慰地笑。

「越氏一族在你掌權下,能走到更高的地方,我始終沒有懷疑過這一點。」

……

正月十一,下了好大一場雪,京都銀霜鋪地,遍及萬家。

皇帝行祈谷之禮,歲首朝會挪到了正午。年後的第一場朝會,自然是隆重非常,沈清和喬遷新居,昭桓帝派了宮裡的人幫忙收拾儀容,沈清和一邊舉著手,一邊聽單伯文的匯報。

「新校區的選址定下了兩處,但我覺得宜緩不宜早,還是要好好考察一下。還有老師先前說要增設的新專業,我們想了幾個方案,執行吵著要加預算……」

「……最後是老師您走前說定在清北郡的跨境學術峰會,促進多民族交流,我想正好可以順便和這次外語專業聯袂招生。烏蘭同學,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,他有資源背景,答應幫助促成這次我們與外邦的友好交際。」

單伯文將筆記本一合,這些年越發沉穩,儼然從師門大師兄,蛻變成獨當一面的校辦主任。

沈清和撿著重點回了幾句,有人小聲請他低頭,他就乖乖彎腰,由著他們把帽子給自己戴上。

身兼數職,分身乏術,離一開始的鹹魚夢真是越來越遠了!

「對了,有段時間沒回去,清北郡最近民生如何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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