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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嗯。」蕭元政頓了一下,「擇主而事,改換門庭,都是常有的事。東京的日子太安逸了。」西北的心腹大多沒帶出來,心思不對的,放在東京陪都,未嘗不是放在眼皮底下,等著一朝清算。

「好好的安逸日子不過,有的後悔的。」投奔一群蠕蟲,眼光也不咋樣,舊人?或許只是占了個天時地利罷了。他忽而狡黠彎了唇角,上身往側邊挨了挨,「陛下好像司空見慣?那你怕不怕,有一日我也……」

手背被猛地攥得緊了些,沈清和一下就感受到,蕭元政垂眸看他,唇邊是提起的笑弧,不是他當皇帝時慣常的神情。

「……我開玩笑的。」

「嗯。」蕭元政似真當聽了個笑話,坦然向後倚的脊背動了,往扶手上靠——他們現在的距離完全到了親密的程度,沈清和手臂上起了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,他咳了一聲,稍稍退開點。

魏宏理都要翻了天了,上頭兩人卻調情似得,他氣急,回頭要呼喝,禁衛沒進來,倒是腰佩長刀的越隱大步走來,越霽一身月白束腰的袍,在他身後半步。

「怎麼這麼咋唬。」

越隱眉目間壓著散漫,隨手做了禮。

「隱公子……」

「怎麼?」越隱目光從那柄細弱的匕首上划過,咧了唇,謔說:「魏宏理,你想謀朝篡位啊?」

握刀的手顫了顫,魏宏理不敢置信地瞪著眼,周圍說好同仇敵愾的傢伙一點反應也沒有。身後都有依仗靠山,全然撕破臉皮才是下下策。

越隱隨手一推,匕首噹啷就在地上,他扯著魏宏理走到一邊,「蠢貨。」真不知道怎麼在這世上活這麼久的。

和越隱的敷衍不同,越霽對著上方的天子微微躬身,誰都挑不出錯的周全。

禁衛從大門處魚貫而入。

天下分久必合,朝代更迭,皇權挺立,世家門閥之權勢從未有如此膨脹過,甚至一度到了成為『天命』,能左右天命之主。

越霽啟唇,他所擁有的憑依,讓他能與這個世上最尊貴的人平等對話,「陛下,越氏對您的敬重從未減損過一分。」

「但是,但是。」越霽目光向他身邊青年射去,沈清和半點不避,鋒利的相交間迸濺出刀光劍影。他小心再小心,誰能有這麼大的神通啊,清北的學生出事,越家人脫不了干係。

「沈公子在世上一日,我們的心就一日難安。」越霽微笑,「請陛下賜死沈公子,越霽在此承諾,願意一直跟隨陛下,護佑大雍江山百年太平。」

身側的越隱詫異回頭。

在場的老傢伙們互相交換了視線,當著這麼多人面說,這話和效忠都沒什麼分別。越霽點了頭,等同於整個越家都站在了皇帝背後。就為一個五品中書舍人?就是皇帝喜歡他又怎樣,這樣一條輕賤的命,什麼時候要不得,何必在這時候,用這麼重的承諾來換?

到底還是年輕。

雖然過程有些想不到,但結果還是那一個,話事人都起好頭,他們也沒有駁的道理。

殿上只余山呼「還請陛下賜死沈公子」。

越霽仍舊一副從容不迫,雲淡風輕。他無須申述沈清和的威脅,決策已出,落子不悔,不管別人怎麼想,他就沒在乎過別人怎麼想。這幾乎算不上一個很難的抉擇,除了痴障的,都知道該怎麼選。正如旁人所驚悸的那樣,在今日之前,他都不會如此決絕,沈清和這個人,的確超過他的想像。遠遠超過。

想剖世家的骨血,為他的寵臣讓路?哼。

他在衡器的另一端加了絕對的重量,為他想要的結果加碼。

前有越霽遊說,後有禁軍壓陣。

這樣的死亡威脅,我真是有好大的能量啊。昭桓帝動了,沈清和的目光隨著他起身游移。

所有人翹首等信,盼他的一錘定音,自己也好抽身離場。

皇帝幾乎沒有太素簡的服制,他今日穿的恰好就是這樣一身,叮噹作響的組佩摘了,向下探只有一條纖長的穗垂到鞋面,鮮紅色,搖動的。

蕭元政睥睨向下,沒什麼要說的,越霽出現,以這樣的條件交換,他覺得是看輕沈清和,也看輕了自己。世族愛體面,這沒什麼,在一定程度上,他會給予這份體面——

「世家的血,朕會讓它安然的,流進史書里。」

「哈。」

越霽定定望著二人,合上眼。

「好魄力,好魄力。」

他後退半步,睜開眼,響在殿內的聲音縹緲。

「嵌套里的人,享受的權勢越盛,受得束縛就越少,也越多。走出去,可能一無所有。」

「既如此,只能先清理君側,日後再好好規勸陛下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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