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他們不再準備抵京師時,他狠狠鬆了口氣。
尚不是要誅九族的罪過,說不定侄兒還能留他叔叔這條小命。
他心驚膽戰地等了兩日,到第三日時,龍驤衛的旌旗挺進東京,才覺得懸在頸項的刀終於顯了形。坐進陪都的祥泰殿,遙望著主座多年不見的昭桓帝,他還是不知道這把刀落,還是不落?
「陛……陛下……」他哆嗦著唇,比之蕭家這麼多位皇帝,昭桓帝不曾屠城人祭,稱得一句仁厚,但絕不是位好說話的帝王。
連日的兵戈洗禮,叫昭桓帝與舊日的影子重合。蕭天心抬頭只覺一陣頭暈目眩,若不是被身後人頂上來,他這輩子也不想面對的。
「祿王。」
昭桓帝叫了他的封號,身側跪坐的青年也隨之看過來,挑著眉毛看他。
——那個地方本來是沒有設位置的,現在卻擺了張小案,可此刻的他根本分不出心神想這許多。
「撲通」一聲,蕭天心結結實實跪在了青磚上。
「臣……臣罪…罪該萬死……」儼然話都說不清楚,抬起一雙淚眼,萬般說不出的可憐委屈,就差把『我被迫的』幾個字寫在臉上!
三日前,祿王上疏御前,在陪都東京共議。
三日後的今天,席面都還未開始,主角之一就已經潰不成軍。
所有氏族長老臉色都不好,膽小如鼠,賠錢親王,實在壞事!
……不過也無妨,祿王不過是將皇帝從京都引出的籌碼,既然皇帝已經入座東京,那就已然達成目的。
魏宏理率先開口打破鬧劇:「陛下舉兵攻入雲中郡,我魏家血流成河,究竟是何意!」
「哼。」王座之側,有人率先嗤笑出聲。俊俏的青年單手支著下巴,這架勢,不必其他人構陷,已經十足像個佞臣。
「你不好好待在本家,犯到東京來,難道拿不得?」
魏宏理被一個小子觸犯,勃然大怒,瞬間翻了臉,「你就是沈清和?」
「怎樣?」
「這裡是陪都,哪裡有你一個中書舍人說話的份!」他整張臉氣得扭曲,沒人接他的腔,魏宏理早就明白與之為伍的儘是一群豺狼,但事已至此,沒有退路了。
「陛下天威浩蕩,此等小人佞幸萬不可留在身邊,老夫自知忠言逆耳,但為了我雍朝江山社稷,必得將他緝拿下獄,等候發落!」
話音一落,所有人都盯著主座上的人,等待他的反應。
祥泰殿的並沒有和政殿寬闊,主位的表情稍稍一覷便盡收眼底。昭桓帝身體後靠,按著鏤刻盤龍銜珠的扶手的手掌,慢慢移到了身側,覆上了另一隻手。
緊緊盯著他的魏宏理驚愕,其他氏族長老也驚愕,就連沈清和本人也暗自吃了一驚。
這是,要與他官宣啊?
「你!你們!」魏宏理目眥欲裂。
沈清和盡覽他的醜態,「昔日見面時候,諸位並不曾把沈某放在眼裡過。想必今日過後,所有人都會牢牢記得,一輩子忘不掉了。」回到正題,沈清和是真火了,虛與委蛇那套他不愛搞,何況現在,皇帝都為他撐腰,他也要為自己的學生撐腰!
昭桓帝截了他話,他告訴魏宏理:「今天會有人下獄。」他微抬下顎,是沈清和沒見過的神色,「但不會是他。」
他們倆離得最近,沈清和的視線從君王的手,移到他的側臉,離開京都朝堂,好像有什麼也隨之衝破的皇帝威嚴的殼子出來,那雙眼裡有高高的興味。
魏宏理宛如被一道雷光劈中天靈蓋,他想破頭,也沒想到他們是這種關係!是啊,是啊,要不是床笫間的寵臣,吹了足夠的枕頭風,怎麼能叫一個皇帝色令智昏,昏到要與整個門閥世家抗爭!
「要美人不要江山,呵呵呵,那就別怪老夫了!」魏宏理已經失了理智,猛地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匕,『鏘』一聲響,寒光四溢。
昭桓帝貼身的十幾個親衛齊刷刷亮了刀。
「你們還坐著?龍驤衛駐紮城外,陪都的禁軍都是我們的人,錯過這次,可再也沒有機會了!」
魏宏理已經瘋了,同席的老傢伙們才慢慢悠悠站起來。
一時劍拔弩張。
沈清和皺眉,早知道這些人不是來放低身段求和的。
巧了麼不是。
我們也不是來談和的。
魏宏理扯了一下唇角,陪都禁衛統領是跟隨昭桓帝從西北來的,也是他費了大把功夫才收攏的暗棋,如今正是得見天日的時候。昭桓帝決計想不到,昔日出生入死的舊人,有朝一日反叛吧?
「……舊人?」沈清和皺起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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