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沈清和!」
沈清和回過頭,平雲郡主衣袂翩飛跑來,高容與她同來,臉色不好看。二人看他與誰站在一起時陡然頓住腳步,行了個禮數。
「怎麼了?」
「有點事……」
蕭玉姬吞吞吐吐,見她看著皇帝的目光閃動,沈清和抱臂往蕭元政的方向倚了倚,「自己人,你說吧。」
「你的學生……書院一些尚且在外的學生,可能有不測。」
「什麼?」
沈清和姿態一下不再閒散,他聲音迅速沉下。平日時時帶笑的人,一下臉色變得這麼難看,也是心下有虛,一向無法無天慣了的蕭玉姬也收斂起來。
已經準備好動身的沈清和瞬間消了念頭,「我不是早一月就說過,書院該關的關,學生該藏的藏,這段時間都要低調行事!」
有力的手掌在他身後穩住,沈清和抬頭對上蕭元政沉靜的雙眼,意識到自己太急,緩緩吐出一口濁氣,「怎麼回事,說清楚!」
高容定了定神,「老師,馬上就是隆冬,每年入冬都會死一大批人,屍體能鋪滿一整條溸水。能捎話的都捎了……他們都是自願留下的。」
隆冬時候,遮擋風雪的堅固房屋,熱騰騰的暖炕,看診治病的游醫,傳火人只要多存在一時一刻,便有無數性命得以喘息。
很多人是自願留下的,即便知曉危險迫在眉睫。
只要散在外邊就會留下蹤跡,無人掃尾,被追查到也只是時間問題。
蕭玉姬吐了口氣,她出身顯貴,雖說中間經歷不善,吃到恩怨愛恨的苦,算富貴的苦,不缺衣,不少食,從不至於忍飢挨餓。至於開辦書院,授學天下,她是沒有這樣的好心的。
蕭玉姬扯了扯唇角,這樣的人,在從前叫做聖人。含著輕嘲說:「唉,連你的學生,也學得一副救苦救難的菩薩心腸。你現在和那些人碰上,即便有——」她目光在昭桓帝身上飛快轉了一圈,「有我一個,也不是個明智的選擇。」
「既然都叫我一聲老師,有出事的,我會為他們討回公道。」沈清和後退一步,扶著車轅,背後的托持叫他從震動中緩過,露出一顆尖尖的犬齒。
「郡主,不和我一起幹這樁大事,你將來會很後悔的。」
他語氣無比篤定,蕭玉姬看了他一會兒。好吧,她承認,現在是有點佩服這人的。若所有事都要思量權衡,那活著太無趣,成也好敗也好,蕭玉姬沒多想就押了寶。
「算了,當我上輩子欠你。」
「當不起。」
高容眉見間有些憂心,錯眼間,他看到老師身後的男人,他垂著頭,手心一直搭在青年的背上,目光從始至終沒有猶疑過。
男人的存在感很強,他從一開始他就注意到。這樣的氣度,他猜測是某位顯貴,但看平雲郡主的態度,或許還有其他令他望而卻步的答案。
高容佯裝鎮定收回目光。
「很般配啊,是不是?」平雲端詳著遠行的車馬,沒來由冒了一句。
高容喉頭有些澀,「什麼?」
「噓,沈清和的聰明學生,可要好好保守秘密。」蕭玉姬笑了一聲,「說不準天地造化,還有你我一分功。」
——
「就是這東西,我們從關內走到這裡,偶有幾個小城在傳。我尋思這東西有意思,帶來給你們都看看。」越隱大馬金刀坐在祿王下座第一席,揚手示意僕從將一沓紙樣的東西呈給所有人看。
這紙倒是奇特,寬大一張折成兩折,並不如他們平日用的書紙名貴細膩,摸上還有些糙。
畢竟是隱公子帶來的,在場的世家主事人都很給面子攤開瞧。
祿王這兩日不知是突然改了地方不服水土,還是因為一路心驚膽戰,飯都吃得少了。本來以為又是在謀劃什麼攻訐的破事,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,目光驀地在捎帶放他手邊的折頁上凝住——
頂上書《雍朝清北新報》六個蒼勁的大字,下面的小字規整許多,行行列類,左側白話寫的什麼什麼農技,他不感興趣,右邊基礎算數,嗯看得眼花,最下頭的《寒門狀元打臉記》倒是抓了他的眼球。
——『我重生了,回到被誣陷科舉舞弊的暴雨夜。前世,我被權貴換了考卷,求告無門,亂棍打死在貢院外……』
蕭天心一會兒眉心緊鎖,一面撫掌含笑,看的不亦樂乎,尾巴上『未完待續』幾個字意猶未盡地潑了盆涼水。重新端起王室宗親的架子,祿王含笑問越隱:「這是哪裡得來的,竟有這樣有趣的……」
越隱似乎早在等著這一問,咬著後槽牙打斷:「弄出這東西的,是陛下身邊新提拔的中書舍人,那可是個了不得的傢伙。」
「想不到,陛下身邊還有這樣的能人……?」
蕭天心是清閒富貴的宗室,少不得精於玩樂,可惜是他皇帝侄兒的人,不然他也想召作門客解悶啊!
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,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,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,请与我们联系,将在第一时间删除!
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