潤安郡的地頭蛇,一日之間便被拔除,連襟的嚴氏得知嚇得肝膽俱碎,全家老少潛逃也不忘帶著大包小包金銀細軟,最終在渡漢河時被沿岸的漁民檢舉,盡數押入牢獄。
一時間人人拍手稱快,叫好之聲不絕。
人心向背,不外如是。
兩岸百姓活了一輩子,只知道世上有個管天下的天子,但這天下太大,不知道有一日天子能降下甘露,恩澤到他們身上。
樹倒猢猻散,尤氏的罪行本來就多到難以遮掩,兩郡百姓恰如枯木逢春,物證人證,雪片一樣飛來。遊街那日,沸反盈天,往日趾高氣昂的豪家沒了錦衣僕婢,近看也是肉體凡胎,與他們無甚區別。
西北軍走那日,百姓拜倒路邊,口中山呼『吾皇萬歲』,似山濤一浪高過一浪,比在和禁宮內日日聞悉得要動人得多。
沈清和這次只做陪客,看遙小將軍白衣銀甲,手段利落,上下貼服,無一不順,已是能獨當一面的把式手腕。
這世上萬千尋常人並不知道雲端上談的什麼權衡,時機,也不知道自己被碾來碾去,甚至在貴人眼中連棋桌也上不得,偶爾成了他們袖上沾染的浮灰,輕輕一撣,就落進了泥里。
沈清和心下五味雜陳,從長計議是穩妥,可若是武力鎮壓來得不利不快,世上遭受磋摩的人就還是一日多過一日……那穩妥又是為了什麼呢。
無論如何,送走了壓在頭上作威作福的家族,兩郡百姓唯有歡欣。
今日開心,便奢靡一次,回家多吃碗飯吧!
第83章
到底不是馬背上長大的, 他在馬上最多只能行進兩三個時辰,再多就是筋酥骨軟,雙腿都使不上勁。為了不耽誤行軍, 西北軍又對他十分照顧,為他找了輛簡單的馬車, 速度倒也不慢。
此次上下一心,潤安尤氏的剿滅行動順利得不得了, 回去的比預想的提早了兩日。潤安郡地處三州交界,沈清和喜歡這地方, 面向三州招收學生, 在這裡再辦上個新分院, 也是合適得很。
事情辦完了, 他坐在微微晃動的車廂里, 才有心神想些別的事。他抬起手, 露出腕上一串猶帶水檀氣息的念珠——
紋路精緻, 渾然天成, 但說實話,自問他本人與東西實在不搭。但這是皇帝陛下摘下的貼身之物, 說是能保平安,以示尊敬, 那也就隨身戴著。
沈清和將念珠從手腕摘下, 放在手心一顆顆撥弄。坊間傳聞,昭桓帝不喜神鬼之說, 惠文帝在位時建了多少宮觀廟宇, 他就拆了多少座。沈清和原先也信了這套說辭,直到見過蕭元政寬大袖下藏著這串佛珠,還有瓏璋台的牆面上隱藏著的小佛龕……
耳聽為虛, 眼見為實。
嗯……皇帝的小秘密。
他將珠子收攏進手心,這樣晃晃悠悠的交通工具最容易叫人思緒亂飄。沈清和沒忍住,又想到了在含章殿的後室暖閣里,覆在眼前的雙手,掌心炙熱的溫度,還有那意味不明的吐息……
他觸上自己的眉心,雍朝人就是再不拘小節,這也……
……到底怎麼個事兒啊?!
他開始往前頭捋,歷代皇帝中,扶持男妃也數見不鮮,理論上來說可能是司空見慣的,可當那些茶餘飯後供人閒談的野史趣聞,可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,才知道什麼是天降雷殛,劈得人外焦里嫩。
「清和!」窗帳被一隻手掀開,遙光坐在他心愛的白馬上,矮身大咧咧往車廂里看。
沈清和被嚇一跳,深吸口氣,好整以暇與他對視。
「想什麼呢,這麼入神。」遙光拿起掛在腰間的物什——一枚玄色的長筒,用了一小塊牛皮包裹,裸露在外的部分反射著閃亮的光。「這玩意兒你怎麼想出來的,也太好使了!有了這東西,還要什麼斥候與瞭望軍,真可謂是『千里之眼』!什麼時候能叫你的學生弄個千里耳出來?」
「是望遠鏡。」沈清和糾正,四大發明在戰場上能夠展現著關鍵性的用處。遙光從前一視同仁對所有書院都看不大上,但等這些裝備一配到軍上,可攻可守,可進可退,他是半個不好也說不出了。
「真把我當是神仙了,這東西一時半會兒可造不出來。」竊聽設備需要的科技可比望遠鏡高了不止一點半點,有生之年能不能摸到邊角也難說。
遙光身後的中年將領也引馬上前,咧著嘴角道:「別說這東西,就是我們將士的盔甲刀槍也不可同日而語!又輕又硬,又快又利,尋常的箭鏃破不了甲,其他的甲冑碰上我們的武器,就和紙片一樣脆!」
後頭有人應聲:「是啊是啊,剛到手那會兒,將士們睡覺都要抱著,沒見過這樣的好的東西啊!」
「下次有這樣的好東西,我們還要啊沈老師!」
西北軍一群大老粗,也愛跟著學生一起叫『沈老師』,北地出生,又常年行軍在外,戍守邊疆,臉頰上難免會有長久浸潤風雪的紅絲,說話帶著西北當地豪邁的音色,嗓門又大又亮,敞亮的像天上高掛的紅太陽。
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,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,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,请与我们联系,将在第一时间删除!
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