簡直奇恥大辱!
宮人放下托盤就走, 幾位黨派領頭人相互較勁,正是很有骨氣的年紀, 就是肚子早就震天響, 也不肯吃那一口嗟來之食。
沈兆也在其中,快速藏了個米糕進袖, 看來是要吃飯不要骨氣的。
沈清和笑得錘了錘扶把, 陛下折騰人還是有一手,都是世家精細尊養的人,能有多少風骨, 等不了多時就要找個台階下去。
只怕是今日過去,要換個方式來軟硬兼施地刁難。
黑髮青年心中周轉,該用什麼辦法來為蕭元政化解一二。
肩輿走到近外的青石路,他揮揮手要侍從們將他放下:「送到這兒就行,各位回去交差吧。」
侍從們相互看看,無人拂逆,扛著轎子回深宮去。
沈清和抻抻身體,捋捋袍擺,往武直門的方向走。門前的將領看到他沒有阻攔,由他順暢走到宮外,正要上馬車,遠遠聽到有人在叫,沈清和腳步一頓。
「嘿,沈老師!」
沈清和抬頭,是個松青色衣衫的青年,靠在城牆邊,見到他後努力地揮手,像一顆飄搖的水草。
長相挺眼熟,似乎在哪裡見過,沈清和在腦中挖了一圈,從百千面孔里撈出一張,「劉霖?」
「是我!」劉霖沒想到自己還能被記得,興沖沖地走上來,「我剛剛在含章殿前看到老師,還以為錯認,沒想到真的是您!」
劉霖是從清北書院出去的,運氣不錯,一畢業就科舉中試當官一條龍,他們有過幾年師生情誼。
「當年我的畢業論文作的不好,幾位老師罵得狗血淋頭,還是您給解的圍。」
雖然沈老師的年紀並不比自己大,但劉霖尊敬欽佩,稱呼都時刻帶著敬稱。
一看他思索的神情,就知道是沒想起來,劉霖滿不在乎地擺擺手:「我當年學的農,想以後當個農官,叫我大雍物阜民豐,處處是膏腴之地。」他話鋒一轉,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,「只是天賦一般,試驗田裡成績總屬我最差。」
這麼說,沈清和就有些印象了,農學課成績不行,政治課倒是很行。他記得書院裡有個學生,刷過的科舉模擬卷疊起來就能到小腿肚,畢業就試著下場科舉,一發入魂,想必就是這位仁兄了。
「六品了?」他看著劉霖身上的紋樣判斷,六品以上可參與朝會,他家境雖算不上貧寒,但與世家相比只是普通,拔升速度不可謂不快。
「從六品。沾了些運氣罷了。」劉霖答得倒是謙遜,「書院裡教的我都潛心學了,加之陛下賞識,才有今日。」
沈清和點頭,「你說你剛剛在含章殿?」
「是啊。」劉霖笑時,頰側會出現一個深陷的窩,叫他看上去總是人畜無害,便很容易忽視他還有一雙狐狸似的眼睛。「我結識了幾位大人,也算打入內部,知道了他們今□□請的消息。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,就一起來了。只是見到老師,一時激動,就又溜出來了。」
無間道啊。
這下算是知道他這麼快的升職速度是怎麼來的,朝中最大的兩股力量都是依傍,沒有步步高升才是奇怪。不過也是他的本事,如何周旋,如何持衡,尋常人連門檻都摸不著。
「我曾看,讀過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故事,知遇之恩,學生沒齒難忘。」劉霖看著沈清和,將心中藏了多時的話給說了出來,「我心向書院,心向老師,曾經老師一人獨行,如今我是不是也能加入到局中來。」
清北書院的一切都是奇巧,劉霖只待了兩年多,再到外頭,才知道曾經那是真正的桃源所在。如今那麼無所不能的沈老師也來到京都,一定是來成就一番偉業的,他劉霖心甘情願佐助。
不僅是他,清北書院出身的其他學士,沒有一個是不情願的。
沈清和告訴他:「這件事很危險,你不過六品。」
已經掌握在手的州郡,尚且能偶爾放肆,但京都內水深,就是他自己,也得暫且潛在深潭之下。沈清和看著這些人,就想到從前的自己。他自己是了無牽掛,隨意揮霍,他的學生不行。
狐狸眼的青年彎身作揖,行了個大禮。
「老師,我們來到京都的,都已經想好走在遊絲之上,雖然如今官職低微,但也有赴湯蹈火的決心。就是沒有選擇參加科舉的書院子弟,也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麼。」
沈清和:「我怎麼不記得,還教給過你們什麼使命?」
劉霖:「老師不說,學生們也能領悟。」
「……」
似乎在什麼時候,學生私底下達成了某種他並不知道的共識。
「我知道老師效仿孔相結廬歸隱!」劉霖越說臉就激動得越紅,「但現在時機將成,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,是我們清北書院揚名天下,將其他雜學都踩在腳下的時候啊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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