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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不殺你,也不剮你。」越霽微微頷首,「當初在京都時你拒絕了我,於是只能退去蒼州。如今又因為你的婦人之仁,淪落至此。」

「現在我再給你次機會,要是再抓不住,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了。」

「我真是有天大的魅力,惹得越大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延請。」沈清和稍稍偏頭,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。

這種喜歡用惡趣味噁心人的傢伙他最明白,順風順水慣了,就是喜歡親手調教桀驁不馴的,但凡他顯露出些微馴從,他絕對會立即覺得沒意思,當下就要了自己性命。

「你確實是厲害。」越霽今日第一次勾起微笑,「你能說動越芥合作,我沒想到。」他打量沈清和,似乎想找出他身上有哪些值得令人犯險的長處,可惜上上下下俱是令他不喜的散漫難馴,最終無果地收回視線。

「公羊慈想要在魏家話事,於是將你交給了我。你想將功折罪,成為我的門人,要做點什麼呢。」越霽皺起眉頭,似在思索,「那就丘泉郡刁民生了反心,意圖犯上作亂,我要你親手寫信呈上去,請州府,請朝廷派兵剿滅吧。」

牢底人數眾多,但是卻是一片寂靜,只有他不輕不重的聲音在迴響。

沈清和瞳孔一縮,「你說什麼?!」

越霽確信他聽清了,便不再發一言,等著他權衡之後的決定。

沈清和看他神情,完全不是開玩笑,從喉嚨里滾出兩聲呵笑。

謀逆之罪,歷朝歷代都是最頂格的罪名。公羊慈只踩他一人上去,越霽卻要他踩著整個丘泉郡的郡民上去!

捏造這樣大的謊言,羅織這樣大的罪名,風雨飄搖下,越霽不賭他的忠心,只是要捏住他的把柄,讓他和昭桓帝徹底割席,從此不論如何,只能棲在越氏這一根枝上!

「絕無可能!」

越霽坐著,他是站著,可他望來的眼神依舊居高臨下。

越霽一生高而不危,在越氏如日中天,他又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家主後,很少很少有人再敢拂怒他。沈清和的一兩次忤逆令他覺得有意思,再多的,就只能證明他是一顆燒空了腦子的火栗子,既然只會扎人,那就要多吃點苦頭了。

他站起來,身形頎長,拖著一條猙獰晃動的黑影,在被牢牢綁住的黑髮青年站定,這樣就比他要高了。

「好硬的骨頭。」越霽伸出手,輕輕撫過他的臉頰,劃到最後用力扣住他的下巴,沈清和想要反抗,最終只是掙得鐵鏈嘩嘩作響,「有沒有好好想過,為什麼你會一而再落在我手裡,因為你在這個世上有太多軟肋,以及太多未免多餘的天真。」

這樣輕慢褻玩的態度,沈清和張嘴就要去咬他的手,越霽用了更大的力氣,幾乎以為他要將自己的下頜給卸了。沈清和咬著牙說:「他們有人剛落籍分了田地,有人剛給自己改了新名字,有人剛上學,說不定已經會拼音了……」

越霽一愣,才意識到他應該說的是丘泉治下的庶民。

「他們都有了新的生活,現在你讓我親手摧毀一切,讓我告訴他們,一切都是一場夢,都是假的,我要用他們的命去鋪我的路……他們將身家性命都交託到我手上,你讓我回去,誣陷他們謀逆!」沈清和猛地抬起頭,死死盯著越霽,沉重的金屬碰撞聲似暴雨如柱,「越大公子,你想讓我說什麼?你想讓我怎麼說!」

越霽有一剎被他眼裡的凶光震到,慢慢後退,為他拍了拍手,「沈郡守,真偉大,真崇高。」他似乎有點理解他的愚蠢,或許是某種弱小動物同類相惜的情思吧,但是理解一個人的愚蠢本身就是愚蠢,越霽只瞬間就抽出心思,沈清和在他眼裡已經是死人,他不需要在死人身上多浪費時間了。

「像你這樣一無家族依靠,二無權勢傍身的人,應該讓那點情懷沉睡在夢裡,永遠不要醒來。不然夢醒只餘一片慘澹,該有多失望啊。」

「功成不必在我。」

沈清和冷冷地笑了一聲,吐出這句話。

越霽:「好,好。」

好言難勸該死的鬼,泥人還尚有三分火氣。越霽放開他,興致缺缺地轉身,「用刑吧,不要留傷口,讓他體面點走。」

豪門世家,最多的就是陰私折騰人的法子,有百八十種辦法,讓人生前死得苦不堪言,死後屍體又無比安詳。他回頭問:「這算不算對你以德報怨呢。」

只穿銀魚白單衣的少年垂著頭,近似一種受難的姿勢。

越霽沒等,沈清和也沒有回應,寂靜的地牢里只有重重的落鎖聲一圈圈迴響。

第6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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