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芥被崇敬的兄長這樣看著,這樣批評,比剜肉刮骨還難受。
「你姓越,所以有出格的機會,我允許你犯錯,但不容忍你的愚蠢。」
越芥將要被沉重的話壓垮,但還是不明白堂兄為什麼打他,他急急為自己辯駁,想自證清白:「您想拿下雲中郡魏氏,我和沈清和合作,不論拿到魏家把柄,還是砍掉魏家一隻臂膀,不是能更快幫堂兄成事!」
「你說的對,也不對。」越霽掃向他,「有沒有他,收復魏家都是必然的事。而不對的地方,沈清和這個人,就不該存在。看看,我們嚴明芥公子都對他有貳心了。」
窗外驀然響起一聲悶雷,連綿的雨絲終成了暴雨如注。
越霽只用視線,就讓越芥不堪重負地晃了晃。
「你,該走什麼路,做什麼事,心裡應該清楚。」
他眼裡有冷意,不知是對越芥,還是對誰。
「你是我看好的,不要臨到頭來,讓我的眼光餵了狗。」
第56章
突如其來的風雨連綿著颳了三天, 下了三天,等到溸水將將漫上河岸時,終於放了晴。
草葉上的露水垂垂欲墜, 沾濕過路人的衣袖,鳥雀從巢中飛出, 在如洗的天上掠過,地下的隨風捎來的消息席捲了整個徽州——
就在大雨初息的同日, 本地名聲赫赫的白蓮教,假借鬼神之口, 造妖書妖言, 行左道亂正之術, 在整個徽州城稍作休憩時, 被查封了。
香火鼎盛的觀宇, 牽連了上千人, 令箭一發, 雷霆間發配下獄的也有百人之多, 呼慘喊冤聲不絕於耳。縱使多少外邊民怨,多少內里阻遏, 也無法撼動分毫。
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,下令拘捕種種流程就已走完, 只剩最後清算。
「我們費這麼大的勁, 沒想到人家連證據都不用,三下五除二就將這事兒給辦完了。」
遙光也為這效率吸氣, 雲中郡怎麼說都是魏家的地盤, 但還是說查就查,說封就封了。
沈清和與那越芥見面,前腳才回來呢!
沈清和也沒想到越芥這麼有效率, 也為此心驚。他在門閥之外,要步步小心,細細籌劃,而五姓內同室操戈,竟不挑個日子,臉說翻就翻。
「孔大人坐中堂時,雲中郡官府陽奉陰違,欺上瞞下的搪塞。換了個人來開口,反倒暢通無阻,一路暢通,越氏真不愧門生故吏遍布天下之名。」沈清和向上張開手掌,虛虛地抓握了一下。
三人相對,一時無言。平時只聞大雍第一望族之名,這還是頭回面對面領教,管中窺豹,也可見一斑。
孔正卿加上遙光,兩人遠不算朝廷里搖擺虛銜的漂萍,尚且絞盡腦汁想著怎麼突破轉圜。人家只要上下嘴皮一碰,即便本家在千里之外,也能將事辦了。這強龍和地頭蛇的道理,放在他們身上又不管用了。
能一手遮天啊!
內室安靜的只有燭火噼啪跳動的聲音,房門敲響打破寂靜,公羊慈旋身走入。他後續助力頗多,在雲中郡也有一些舊友協助出力,為此事也打通幾個關竅,遙光等人對他也不復初始的警惕。
他素淨的袍袖依舊不染塵埃,手中仍撥弄那串檀木珠子。在他身後,南紅探身進來,向屋內眾人一施禮後,跪坐到自家大人身側,從袖中抽出一封素白信箋,封皮正當中就是沈清和的名字,是份請帖,但沒有落款。
屋中供的只是白水,公羊慈坐下,伸手自顧自倒了一杯。
其他幾人都專注地看南紅送來的帖子。沈清和是以丘泉郡守的身份來雲中郡的,明面上也並未參與查抄白蓮教的事。
這個節骨眼上,指名送給他請帖,十足可疑。
熏了香的帖子被擱在桌上,鼓鼓囊囊,似乎還夾帶了什麼。沈清和只端詳一陣,撕了封,掉出內函和一個紙包。沈清和撿起內函一目十行,看畢突然笑了一聲,在其他人投來的視線下,將函擺在了桌上。
對於一封名刺來說,中規中矩,言辭並無不韙,可最最不妥的地方是,落款赫然寫著:
魏生手啟。
在座皆驚。
「魏生?」遙光對魏氏家主唯一的寶貝兒子也有所耳聞,他訝異:「他找你幹什麼,莫非知道了是我們將白蓮教攪了個天翻地覆……不對啊,他怎麼會知道,難道越芥將我們給賣了?……也不對,他想舉發,又何必動白蓮教?既然他知道了,我們得快點走,這雲中郡是待不了了。」
孔正卿眉頭緊皺,「這裡是雲中郡,若魏家查明一切,怎麼會寫拜帖打草驚蛇,該直接布下天羅地網了,這事還有蹊蹺……不過沈大人,白蓮教事已至此,此地也確實不宜久留,你該立即啟程回蒼州去。」雖後事未了,但他還記得臨行前陛下的囑託,凡事要先保沈大人周全。
「我來也是為了此事。」
公羊慈喝白水潤了嗓子,才緩緩開口,「我雖早已不在魏府任事,但從前也有一二舊友,同鄉同窗的情誼。他們在魏家的多年,雖有不忿,但也被服食了受制之藥,此生再難脫出……只昨日來信告知,宅內開始調派府兵,怕是會生禍,今日魏生就來了邀帖,那……」
他未盡之意,所有人瞭然。
魏家能做出春水煎,深入清談集,廣布上流門閥,那再用藥來控制知曉秘密的核心門人,好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。對自己人尚且如此,何況沈清和一無切實依仗,二無深厚背景,還不是給他們捏圓搓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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