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坐姿端正,慣有名門世家的風雅,一個跌宕灑脫,能眼見的身段風流。
越霽:「我也是不願見珠玉蒙塵。」
沈清和都想發笑,他這個京都紈絝有一天也能成了讓人搶手的香餑餑,還是越氏來爭,說出去都沒人會信!
越霽見沈清和長久不語,也不催促,織金重台履踏在滿地碎玉上,「沈公子,都說時勢造英雄,我倒覺得識時務者為俊傑更貼切。」
這都不能是一般的黨派之爭,他是天子近臣,光明正大挖皇帝牆角,什麼成分已經裸著告訴他,毫不遮掩,毫無顧忌,也不怕他反水檢舉,或者說有恃無恐。
沈清和一向喜歡與有野心魄力的人打交道,和他原先想在昭桓帝手下做出成績一個道理。但這越霽,連同他背後的越氏,像掩在迷霧中的巨獸,只能隱約看見它裸露的獠牙。
何況越霽出生世家,站的太高,便容易目下無塵,何況那樣的頂級出生。
不怪沈清和連坐,他還沒見過世家出什麼好人物。
「不必了,沈某資質鄙陋,不堪大用。」沈清和露出外示於人的招牌假笑,虛與委蛇正好他也很擅長,「想必一聲令下,天下還是有很多人願意為公子你驅策的。」
別說沈清和這個五品侍中,就是禮部侍郎沈兆,見到越霽也得客客氣氣,被如此夾槍帶棒駁拒,越霽半點也不惱,他饒有趣味看向面前人。
「聽說沈公子還開設了家書院?哦,似乎是叫什麼…清北書院?」
沈清和心中驟然一冷,面上燦若春花,「不過是個小破書院,開著玩玩罷了,我曾經就不是讀書料子,現在飛黃騰達,還不許我過把當先生的癮?我聽狀元郎說過您家上清書院,那才是真了不得,叫人神往得很。」
越霽矜笑:「上清書院喜逢天下有學之士,沈公子若要來我自當倒屣相迎。只是辦學之事……普天之下魚龍混雜,難說一定心明眼亮,能識得明珠。」
「越公子你點我呢。」
「要看清全局,還得睜大眼睛。」
越霽將棋盤中央的白子捻起,摩挲著手心溫潤,漫不經心道:「大雍氣數將盡。」
沈清和猛然看他,皮笑肉不笑道:「你知道這是在說什麼嗎?」
「我知你不拘一格,忍不住就想一吐為快,想來你應該不會介意。」越霽莞爾一笑,「你在策論中寫道『攘外必先安內』,我正好也這麼覺得。大雍早是內憂外患,百孔千瘡,我正缺你這樣的臂助。」
沈清和面色古怪:「越公子難道覺得我有這樣的本事?」
越霽:「紅牆之內,我正缺一雙眼睛。」
「你要我做內線?」沈清和挑起眼皮,「朝廷里會沒有你的人嗎,你想讓我監視誰……難不成是皇帝?」
越霽隱秘一笑。
他猜得果然八九不離十,越氏早有不臣之心,這樣根生於王朝血肉中的龐大家族,維繫了天下學子良材,心有異動好像也不奇怪。
只是神仙打架,小鬼遭殃!
沈清和要脫口而出的話,到了嘴邊一轉,「我幫你,能有什麼好處。」
風起,越霽束髮的葛巾在身後飛揚,在他的指尖纏繞。
「若這天下為越氏天下,萬民為越氏之民,我越氏中重要的部署,自然掌有生殺權柄,獨步一方。」
越霽伸手,那枚白子便安安靜靜躺在他掌心。
沈清和從他恬淡的笑一路掃到掌心的白子。
昭桓帝言猶在耳,他伸手一抓,棋子便輕易轉到了他的掌心。
「好像是很難拒絕的條件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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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至日,大雍徹底迎來了它的肅穆,第一波寒潮來臨,北風捲地,又騰起直往人後頸子裡灌,百官上朝都外罩裘皮,手裡捧爐,連乘坐的車馬都添了厚厚的褥子。
入了大內便要講宮廷的規矩,沈清和將保暖但笨重的皮毛斗篷給脫了,寒風颳臉,刺得他生疼,疾步往值房趕。
自從就任了賑災御史,他已經有好些日子沒當過職,頭日復任,房裡依舊是那幾個同僚……也不是,長桌這端多了個人,瞧著面生,應該就是值房八卦里常能聽到的潘良。
「沈給事,啊不,應該叫沈侍中了。」戴儀見他便古怪地笑,「我本想著你加任了欽差,便能超拔出我們值房,怎麼兜兜轉轉只是高了半個品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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