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罷了,拿走找個盒子裝起來吧。」
晉昌連聲應是,小心翼翼把絹紙收起來。出了殿門還在想畫中人的事,既不是沈給事,看著確實是眼熟,到底是誰呢。
沈清和向昭桓帝行完禮後便在自己的桌上坐好——他那矮几前些日就被換了,新辦公桌能堆更多的文書,也不怕起來時撞到腳,用著舒坦了不少。
「聽說你去清談集了?」
沈清和一驚,發現是昭桓帝在問話,連忙站起身。他判斷這語氣,聽不出高興也聽不出不高興,不咸不淡的樣子,站起身鎮定回道:「是。」
從小山村走出來,站在萬眾矚目下,知識只是最基礎的武裝。沈清和身上有種敏銳的直覺,這種趨利避害的本能叫他在抉擇中快速規避風險,算得上他的保護符。
「臣去了,和我想的不一樣,總是抓著個沒緊要的事一個勁爭辯,聽得我耳朵起繭子。酒倒是好喝的,不過沒有陛下金鱗宴上賞賜的青竹酒好,可惜您當時不許我多吃,現在只記得好喝,已經記不得是什麼味了。還有樹林裡有種紅果子,酸酸甜甜的,我吃了不少,回去就腹痛難忍,請來的郎中說最好不要亂吃野外采的東西……」他立刻裝傻賣痴,像小學生流水帳遊記似的一五一十交代。
昭桓帝果然舒展眉宇,「去參加雅集就想著吃喝了?」
沈清和心想,不僅吃了喝了,還大鬧一場,昭桓帝竟然知道他這個小小的給事郎都去了,或許也聽說他『發瘋』的事。
他道:「人是鐵飯是鋼,吃喝當然是頭等大事。」
昭桓帝低低笑了起來,沈清和才鬆口氣。
「陛下!」晉昌從殿外一路小跑來,跑得帽子都歪了,「兵馬司緊急奏報,京都外二十里有數以萬計的流民集結!」
昭桓帝收了笑,眉頭緊皺:「從哪裡來的流民?」
「說是從昌州逃荒而來。」
「即刻召內閣大臣來內殿議事。」
此事緊急,蕭元政依舊沉穩,指節輕敲在御案上。
昌州可是每年糧食生產的主力,若是昌州都顆粒無收,可想而知應對能力更差的其他州郡,若遇上天災就是傾家蕩產,一家覆亡。
二人都想到這個問題,心下一沉。
昌州離京都不遠,但也足足有數百里路,這些流民該是走了有十數日,那早該有各個門戶呈報。此時卻杳無音訊,也能猜到其中緣由,無非裝聾作啞,閉目塞聽,免得攬責。
這些官員竟已安坐待斃到這種地步!
昨日他才參加完清談集,漿酒霍肉,佳肴美饌,沒想到今日便聽見就在二十里外屍橫遍地,白骨成聚,沈清和心亂如麻,他一拱手:「臣告退。」
昭桓帝伸手朝他一壓:「你留下。」
昭桓帝拿著兵馬司新呈上的奏報看,宮人們井然有序地撤下薰香,放下珠簾,待所有大臣到後退入外室。
幾個大臣也聽到風聲,見向來溫厚的昭桓帝龍顏大怒,也謹小慎微起來。
只聽啪一聲,昭桓帝把奏報扔在一人身上,「昌州一帶是你在勘察,你出身魏氏郡望又是監郡御史,今年昌州等地大旱,滸水乾涸,農田絕收,餓殍遍野,你上奏題本卻說『雨暘時若』,這就是你口中的雨暘時若?」
監郡御史立即跪倒在地,「臣…臣派的觀察使是這樣回稟的……」
「樹上還有一片葉便是無旱,河裡還有一滴水便是有澤。」昭桓帝冷笑,「一個觀察使蒙了你的眼,堵了你的嘴,萬人出走,是一點風聲也沒聽見,你這個御史當真是精彩絕倫啊。」
其餘大臣具是低眉垂眼聽昭桓帝痛罵,唯有一白袍青年站了出來,似是官服都還沒換上就匆匆趕來。
此人形貌肅正,看似為人溫潤實則最鐵面無私一根筋,正是御史中丞孔正卿。
他出言彈劾:「監郡御史浮報災情欺君罔上,遮掩耳目尸位素餐,罔知所措致無數災民流落失所,另有銓選不實,索賄受賄等等惡行不勝枚舉,御史台已草擬奏報,如此肆無忌憚危害國之根本,還請陛下數罪併罰,以安民心!
昭桓帝慍怒:「笞杖八十,流放汀州,永不回京!」
八十杖!那定然已是血肉模糊,流放路上定然十死無生,這就是直接要他去死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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