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大不敬的事乾的多了, 不差這一件。」江河遠坦然極了,目光平靜的像一口井。
鄭公公嘆了口氣, 只能是揮了下手,把押送江河遠過來的親衛軍給打發了。
「走吧,江大人。」
鄭公公帶著江河遠, 跨過一個個高高的門檻,走進了沒點幾盞燈的紫宸殿。
昏暗的光線之下,江河遠看見了坐在龍椅上的趙成寅。
幾個月不見, 趙成寅的樣子也沒好到哪去, 那張原本就死氣沉沉的帝王臉,更加的陰鷙,也更加的病態。
鄭公公把人帶進來之後, 什麼都沒說躬著身子退了出去,偌大的紫宸殿裡, 就只剩下了皇帝和金科三甲出身的御史大夫。
「怎麼?朕把你關傻了?見到朕都不跪了嗎?」
「不想跪。」江河遠從小接受的教育,看的聖賢書都告訴他,做官一定要忠君, 可上次他對趙成寅徹底失望之後,他就覺得趙成寅不配得到『忠君』這兩個字。
「哼!」趙成寅冷笑,「算了,不跪就算了,朕就是寂寞,想聽點真話。」
江河遠抬眸,看著皇帝從龍椅上一步一步的走下來,走到他的面前。
如果不是近距離的看著,江河遠真的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風燭殘年,身形面容都極盡枯槁的老頭是曾經那個威震八方的大虞朝帝王。
更令江河遠唏噓的是,趙成寅才六十二歲,可看起來像是已經七八十歲了。
「你想聽什麼真話?」江河遠問。
「朕縱容那些亂臣賊子,謀害了自己的兒子,你覺得史官會怎麼寫朕?」趙成寅也問。
「哈哈。」江河遠大笑,「史官?敢寫實話的史官都死了,你想讓後人怎麼看你,你想得到一個什麼樣的評價,你自己編撰即可,何須在意別人怎麼說你?」
就像是被揭穿了自己的小秘密一樣,趙成寅顫抖著肩膀,笑了起來。
「不愧是江卿,連朕怎麼做的都猜到了。」趙成寅笑過之後,抬手按上了江河遠的肩膀。
「江卿,朕快死了,但記載朕的史書上說的都是好話,朕沒讓史官胡亂寫,朕只是寫了朕的功,沒寫過。自古以來,哪個帝王又沒有過呢?這是人之常情。」
「江卿,如今朕的江山已經風雨飄搖,朕也命不久矣,你再幫我想想,朕死了之後,這個龍椅,朕應該給誰啊?」
趙成寅平視著江河遠,江河遠竟然在皇帝的眼神中看見了恐懼和怯弱。
「給誰也沒用,大虞從骨子裡就爛了,我說過的,這個天下很快就不姓趙了,皇上。」
「這也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皇上,因為你曾說我有經國之才,是國之棟樑,我感激你的知遇之恩,但我也痛恨你的愚蠢和昏庸。」
江河遠說的這些,趙成寅他不知道嗎?他知道的,他什麼都知道。
霍四海死了,暗潮閣是霍驚雷的了,他手裡最鋒利的刀沒了,他趙家的天下也快要沒了。
「江卿,你可是朕最喜歡的臣子了,有才華,有膽量,有風骨,你都不知道,當年朕看見了你那篇文章時,驚艷到了何種地步,可惜你出身寒門,否則,你就是那屆的狀元,我讓你做御史,也是想讓你這樣敢說敢為有真性情的人能始終鞭策著朕。
但皇權這個東西,太讓人著迷,擁有了,就想永遠擁有,我殺自己的兒子有錯,我的下場,都是老天給我的報應。
如今,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,我認命了。
江卿,你陪朕走吧,朕已經讓人在皇陵的偏殿裡給你留了個地方,等到了陰曹地府,你再來鞭策朕。」
轟隆隆,外面忽然滾雷陣陣,亮白的閃電,把天空劈成了兩半。
江河遠想到了自己今天可能會死,但他無所畏懼。
他這些日子以來,嘔心瀝血寫下的《治國策》已經好好的放在了詔獄的最底層,等他死後,丁墨一定會把這套書交給義兄,等朝露建立起新的王朝時,這套治國良方,就會成為國之根本。
想到這,江河遠笑了笑。
「趙成寅,你還是把我埋的遠一點吧,你死了之後沒準會被掘陵鞭屍,你讓我挨你那麼近,我肯定得受牽連。」
「哈哈哈哈。」趙成寅也笑,「不行,就算被掘陵鞭屍,朕最喜歡的臣子,也得陪著朕一起,走吧,朕親自送你上路,來人啊。」
片刻後,就在冰冷的大雨之中,江河遠被帶到了紫宸殿外面的廣場上。
皇上站在一把黃傘之下,打算觀看江河遠被砍頭的一幕。
「跪!!」
親衛軍站在江河遠身後,用力一踹江河遠的膝窩,江河遠就被迫跪在了地上,但他的頭顱始終抬著。
「江卿,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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