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樣的高度,如果他失足落下去,絕無生還的可能,他甚至想,在溫暖的陽光里,就此融入深山也不錯。
畢竟,周社也在這樣的山裡,他們可以完美的重逢。
李司淨站在懸崖邊胡思亂想,眺望濃霧瀰漫的山谷,透過慘白霧氣,去看掩蓋於深谷,周社獨自守候千年的祭壇。
整個世界都在遺忘他,只有李司淨,在努力證明他的存在。
他一定會回來的。
無論生與死,他總會回來給一個答案。
他明明沒有給李司淨任何承諾,李司淨已經學會自己騙自己了。
太陽攀上峰頂,為翠綠染上一片金黃。
又過了許久,李司淨聽到了腳步聲。
那道腳步聲伴隨著細碎沙石的沙沙聲,遠遠停留在上山道旁。
他稍稍轉身,見到了一個畫家。
賢良鎮自從發展了旅遊,衣食住行便利,敬神山又遠離人煙,上上下下,多得是出來寫生的畫家和學生。
那個畫家,背著一塊木製畫板,提著支架與工具箱,看起來很專業。
穿著樸實,衣物甚至有些陳舊,一雙眼睛看的不是李司淨,而是遙遠的大山。
他站在上山道,仿佛也在眺望敬神山的晴日,臉上露出欣然的喜悅。
李司淨沒有跟他說話,猜想對方停在那裡,是怕自己自殺。
不想靠得太近,免得沾染了他人的因果。
李司淨也沒跟他說話,無論是畫家還是藝術家,李司淨感興趣的都不多。
後來,李司淨再來這裡的時候,那個寫生的畫家,已經坐在了懸崖邊,占據了他之前眺望深谷的位置。
他的工具比上一次多了一些。
摺疊的凳子剛好能夠稍稍仰視畫板,旁邊摺疊桌擺放著畫具和水杯。
畫紙一片空白,也不知道來了多久,居然一筆都沒落下。
李司淨不想影響對方,走到了觀景台的另一邊。
畫家畫他的畫,李司淨看他的山谷濃霧。
兩個人互不干擾。
但是,往後每一天,李司淨來到懸崖,都會遇到這個畫家。
凌晨四點、下午三點、晚上九點。
只要他上山,走到懸崖旁,這個畫家都是支著凳子坐在那裡,仰望敬神山或者畫紙。
有時候,畫紙仍是一片空白,仿佛畫家依舊在構思。
有時候,畫紙上透出一絲新綠,像極了雨後蓬勃的生機落在了畫板。
有時候,畫紙勾勒了幾筆素描,寥寥黑線塗抹罷了,卻能看出紮實的功底,繪製了一個人寂寥的背影。
終於,李司淨不看山谷,看畫家了。
能夠日復一日做著枯燥同一件事的人,已經值得敬佩。
李司淨想到曾經想去的故事畫廊,聽說裡面全是感人肺腑的故事,偏偏這麼多年了,他一次也沒有去過。
他忽然想問一問這個畫家。
等到畫家終於注意到了李司淨的視線,看了過來。
「你經常來這兒做什麼呢?」
他竟然先問了李司淨。
李司淨被他問得一陣愣神,竟然真的思考起來……
他?
畫家經常來這兒,是來畫畫的,那他經常來這兒,是做什麼?
「我在等人。」李司淨如實說道,「他叫我在敬神山等他,所以我有空就到這裡來。」
「是什麼樣的人啊?」畫家繼續問道。
李司淨很久沒有跟人聊過天,並不排斥跟一個毫不相關的畫家聊一聊。
他說:「是一個只有我記得的人。」
「平時他就不怎麼跟別人說話,只跟我在一起,只關心我要做的事情,現在他不在了,我才發現,自己一點也不了解他。」
「我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東西,也不知道他做過什麼事情,仔細想想,我好像根本沒有關心過他過得開不開心,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……」
「我只考慮過我自己。」
李司淨說著,都忍不住心口刺痛,忘不掉利刃劃穿透的傷。
這樣一個人,像是他孤獨中,養的一隻貓。
永遠忍受他沒有想像過的寂寞,安靜的等他,在他難受悲傷的時候用柔軟的絨毛,緩解他的傷痛。
無論他怎麼拒絕、怒吼、傷害,那個人依舊是屬於他的貓,安安靜靜,再度靠近。
即使,他從來沒有了解過那個人的傷痛。
李司淨感慨道:「我已經不知道,繼續等下去有沒有結果了。」
畫家認真的聽,認真的回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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