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獨孤深固執的念叨,「我回去了,我就什麼都沒有了。」

沒有人會愛他。

「阿深,你有的。」

李銘書的眼睛在厚重玻璃鏡片後面,能夠看透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。

「我見過你的父親和母親。你有著和父親無比相似的長相,又帶著你母親的溫柔脾氣和一番耐心。他們在見到你的時候,為了給你取一個滿意的名字,翻遍了字典,問遍了先生。」

「然後有一天,你的父親聽到一首歌。那首歌唱著『我深深的愛你』,於是給你取了這個名字。」

李銘書慈祥的笑容,總能讓獨孤深相信他每一句謊言。

他說:「阿深,你是被人深深的愛著,才會有這樣的名字。」

「他們教你唱的歌是真的,教你背的詞是真的,期待你能夠與他們一起站在感受到快樂的舞台上,也是真的。」

李銘書牽住他的手,將他領到了門前。

前方是無邊黑暗,獨孤深恐懼得不敢邁步,抗拒《箱子》的結局一般,抗拒走出溫暖而虛假的家。

卻在李銘書的笑容里,被狠狠推了出去!

「外公!」

獨孤深的呼喚,淹沒在漆黑的夢境。

仍有李銘書溫柔的聲音傳來,給予這趟無法回頭的旅程,堅定前行的力量。

他說:「阿深,你有這些真實的回憶,你一定能夠活下去。」

「去感受更多的幸福和快樂,哪怕某一天,終於要和他們團聚,你也能笑著奔向他們,告訴他們——」

「我度過了極好的一生。」

第58章

獨孤深做了一個漫長而美好的夢。

然後他醒了。

即使躺在腥臭狹窄的泥地里, 他也執著的盯著坑坑窪窪貼滿了黃符紙的邊角,回憶著外公的話。

難以回神。

他是被愛著的孩子, 帶著父母深深的愛。

可是……

他根本配不上這樣的愛,更配不上外公給予的期待。

「李銘書我*你大爺——」

身旁傳來一聲謾罵,緊接著一聲困惑,「阿深?」

平時不著腔調的迎渡,翻身起來,一抬手就牽動著獨孤深。

不知怎麼的,他們兩個的手指、手腕死死的被紅線綁在一起,連迎渡扶起獨孤深,確認他的安全都顯得費勁。

然而,迎渡仍是固執的抱住他。

停不了絮絮叨叨。

「阿深?真的是阿深?你回來了?太可怕了, 你怎麼會願意留在那種地方, 太可怕了!」

這樣的人, 擁有他最羨慕的溫馨親情, 卻又恐懼得視若洪水猛獸。

他從七歲起,家裡一年接一年的病故、已故, 再也沒有過好一個年。

現在,他好不容易能過個年了, 這樣的人,為什麼要來破壞他的美夢。

「外公……」

獨孤深止不住抽噎, 委屈得脆弱, 重複著呼喊。

「外公!」

李銘書站在黑暗中, 能夠聽到山裡的哭聲。

但他相信獨孤深,也相信老林的孫子。

人活著總是苦的,可是走下去,總有值得等待的好事發生, 完成一場不負光陰的旅程。

而他已經下車了。

要去做他能做的事情。

黑暗裡流淌的泥濘,點亮了綠色的幽影,只要這些生機盎然的蓬勃綠色,願意為他指明一條道路,就能見到他的外孫。

「帶我去見見司淨吧。」

李銘書的語氣依然溫柔,永遠不會對任性的山鬼發脾氣,只會笑著哄勸。

「哪一個司淨都好。」

-

李司淨覺得自己脖子快斷了。

他被人拖拽在粗礪冰涼的地面,毫無反抗的能力,仿佛四肢都會在這場酷刑里碎裂,痛到了極致就麻木得沒了痛感。

他竟然沒由來的想起外公的日記。

那些瀕臨死亡,清楚體會到身體變冷,血液流到凝固的感覺,真實的出現在他身上。

如果他還剩幾分力氣,還能握住周社的刀,他一定會以為自己在做一場屬於外公的噩夢。

但是,這應當是他的噩夢。

拖拽終於停了下來,李司淨仿佛是一頭獻祭的牲畜,狠狠的砸在冷硬石台之上,難以順暢呼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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