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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次,男人問他:「你的願望是什麼?」

嚴城被問得愣神。

他快忘了他的願望,就像他忘記了那個人。

眼睛呆滯茫然的落在了李司淨臉上。

蒼白的臉埋首在男人懷裡,呼吸平穩,似乎有驚無險的睡著,靜謐得仿佛沒有丟魂似的跳入寒潭。

都說兒子像媽,李司淨應該很像她。

可是嚴城不記得了。

他不記得那個人的名字,不記得那個人的長相,卻記得那個人總是帶著淡淡笑意,似乎對生活沒有任何的不滿。

那個人喜歡穿白色襯衫。

天氣涼了會在襯衫外面加一件毛衣,常常是淺藍色的,因為她喜歡淺藍色。

「城哥,這不是毛衣。」

那個人總在細微的地方,笑著斤斤計較,「是針織衫。」

嚴城始終沒法理解。

細長的毛線織出來的衣服不叫毛衣,叫針織衫。

但是那個人喜歡這麼叫,那就這樣叫吧。

冷漠的聲音,穿透他破碎的記憶,嚴城聽得清楚。

「這池寒潭通往祭壇。」

「只要你能走入祭壇,就能實現你所有的願望。」

聲音成為了一種蠱惑。

嚴城受到靈魂深處的吸引,相信這聲音的每一句承諾。

他步入深幽的潭水,始終沒有回頭。

這是他的願望,他要為自己念念不忘的願望付出應有代價。

潭水緩緩流淌著污穢的血,在漆黑夜晚的反射出熒黑藍,他腦海里一直浮現出李司淨失去血色的臉。

等水流沒過腰際,他突然明白了。

他想的不是李司淨的臉,是那個人的臉。

處於恐懼與害怕之中,仍舊為了李司淨,毅然選擇回頭的臉。

那個時候,他應該是後悔了。

明明在認識她之前,嚴城始終堅守著自己的責任——

她是要回到敬神山的人,而自己是要送她去敬神山的人。

所以他去了李家村,見到了李銘書。

那是一個神奇的男人,有著強大且殘酷的命,親近的人都會遭遇不測,獨自一人活著,可又一直活著。

除了撿來的女兒,再沒有任何的親人。

說不上幸運還是悽慘。

他看清了很多事情。

歷經了殘酷的對待。

曾經謠言四起,說他坐在亂葬崗吃下了自己父母的屍首。

還有離奇的記錄,說他讓一個在醫院斷氣的人死而復生。

無數人想要撬開他深埋的秘密,想要弄清他藏起來的完整神諭,想要金錢,想要權勢,想要長生不老,想到發狂。

最終,那些人都比他更早死去。

他變成了這座山活著的神諭。

這些嚴城都沒見過,無從考據。

可他清楚知道,李銘書確實在山裡撿到了一個屬於大山的女孩,平安無事的將她養育成人。

可惜,他太老了。

壽命所剩無幾,像是山里外強中乾的老樹,稍稍用力就能徹底的掰碎,留下一地零落的樹皮枯枝。

根本保護不了女兒一輩子。

嚴城收到過警告,不能忤逆他,但是可以騙他。

騙他,自己期望和他的女兒結婚。

騙他,自己會盡起一個丈夫的責任。

李銘書只是說:

「你和她結婚,你會後悔。」

後來,李銘書同意她和一個叫做周衛的廢物男人結婚,去生一個會害死她的孩子。

只因為李銘書說,周衛不會後悔。

李司淨和她很像。

她和李銘書很像。

一生結局無可挽回,仍會執著的相信愛能改變命運。

嚴城不記得她的名字,她的長相,仍舊能夠記得她維護周衛時的語氣和聲音——

「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,也不是為了責任、為了義務和我結婚,他只是因為愛我。」

「他不會後悔。」

嚴城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。

如果為了責任,他又為什麼承擔著這樣的責任?

如果為了實現願望,他實在是不明白他的願望到底是什麼。

他這樣的人,好像迷失在了一座山里。

步伐阻滯不前,眼前只有「責任」「願望」不斷盤旋,卻只見無數人講述執迷不悟的神明、祖先,重複一代又一代的癲狂,拼命填滿欲望溝壑,直到臨終了才後悔:

這一生不該這麼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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