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他有責任。
如果不是他叫萬年留下看監控,這麼一個多嘴多舌的生活助理,不可能離開他這麼久,還聯繫不上。
在這樣的山裡,聯繫不上一個人已經足夠叫李司淨心慌。
哪怕是周社這樣用著老人機的傢伙,也不會打不通電話,更何況是手機不離手的萬年。
「卡。」
拍攝還在繼續,李司淨近乎瘋狂在相同場景再拍一遍。
那一段段的對白,從夜晚拍到凌晨,又在白天挑出一幕,繼續拍攝。
萬年還是沒有出現。
那個吵吵鬧鬧,隨時都在他身邊「李哥」「李哥」的絮叨傢伙,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座山。
再也沒有出現。
李司淨承受著只有他才明白的惶恐。
即使周社處於他的視線範圍,黑影爛泥退避三舍,他沒有受到幻覺的驚擾,他卻恨不得累得倒頭就睡,夢到萬年。
但是沒有夢。
李司淨從拍攝現場的躺椅醒來、從簡陋酒店的床上醒來,從往返行程的車上醒來。
都沒有做過任何一個夢。
他僅僅是醒來。
李司淨麻木的坐在監視器前,要求演員再拍一條。
先是迎渡受不住了。
「不是,李司淨你把我當奴隸用嗎?」
他能吃苦,但不吃無謂的苦。
他能看出李司淨因為萬年沒消息,變得不對勁,但他肯定的說:
「萬年絕對沒事,我都算過了。他平平安安的,肯定是偷懶在哪兒睡著了,沒注意手機沒信號。」
萬年不是那樣的人。
手機對他而言,就像是另一種全新的器官。
除了開車的時候,片刻離不開手。
隨時都會在上面刷出嶄新的信息,如果網絡遲緩、沒信號,萬年自己才是最焦急的人。
他出事了。
因為認出了嚴城和陳菲婭,所以他出事了。
極大的負罪感,淹沒李司淨。
在沒能找到嚴城,救出媽媽之前,他又害得萬年消失。
是他害的。
先是迎渡,然後是紀憐珊,接著劇組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李司淨狀態不對,紛紛嘗試勸他休息一下。
然而,李司淨不肯。
就算讓演員休息、工作人員休息,他也堅持坐在監視器前,重複播放他們拍好的片段,讓大量的信息占據自己的思緒。
他的眼睛盯緊畫面,意識卻克制不住的模糊。
耳畔傳來的不是李襄和林蔭的對話,而是電流般的轟鳴,伴隨著「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」。
那是他打給媽媽時,傳來的回聲。
也是他打給萬年時,持續的雜音。
萬年……
溫暖的手掌,捂住他疲憊的雙眼,隔絕了所有視線。
他依靠在周社的肩膀,聽到這個溫柔無情的男人說:
「乖侄子,睡會吧。」
「我會做夢嗎?」
李司淨害怕睡著,更害怕睡著之後一覺無夢的醒過來。
他固執的抓住周社的衣袖,矛盾的恐懼夢境又期待能夠在夢裡找到萬年。
周社的手掌溫暖,捂住他發燙的眼睛,聲音在耳畔輕不可聞:「睡吧。」
「沒有夢的話,我不……」
他想說我不睡,仿佛小孩放膽威脅小叔似的無理取鬧,卻無法繼續發出聲音。
李司淨閉上了眼睛,沒法抵禦睏倦,思緒仍在翻騰,仍在不斷重複。
如果不是他讓萬年盯著嚴城和陳菲婭……
是他害的。
李司淨終於做了夢。
夢裡是一間陳舊陌生的房子,牆皮剝落得發霉發綠,窗戶狹窄邊框長滿鐵鏽,只能看見外面一堵高牆,擋住了室內採光。
李司淨從來沒有英雄主義情懷,卻在見到這樣陌生地方的瞬間,感到欣喜。
「萬年!」
他下意識叫喊,他知道這不是他的夢。
這是萬年的夢。
「萬——」
他沒能叫出第二聲,一雙手費勁的捂住他的嘴。
「噓。」
他身後的聲音,低沉沙啞,帶著變聲期的嘶啞怪異。
「不可以發出聲音,不可以亂跑,不可以不聽話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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