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……
他想不起來媽媽叫什麼名字了。
那一剎那,李司淨冷汗連連,後背發寒。
那種努力回憶卻始終抓不到關鍵的迷茫,令他頭暈,根本站立不住的眼黑想吐。
可怖的黑暗羅網,仿佛抓住了他脆弱的瞬間,猛然撲了下來,將他牢牢捕獲。
李司淨在黑泥侵蝕中,徹底失去平衡。
他勉力的伸手抓住粗糙冰冷的墓碑,才沒丟人的在外公墳前摔倒。
堅硬的石頭割手,促使他神智回籠。
依然無法摒除思維阻滯帶來的恐懼。
媽媽……
他腦海不斷迴蕩這樣的稱呼,但他清楚知道這不是媽媽的名字。
他想不起媽媽的名字,所有的可能性斷在了「李」,再也沒有下文。
只剩他肢體發顫,差點要扶不住粗礪的石碑。
「不記得了是嗎?」
嚴城的聲音透過煩躁的耳鳴,辨不明情緒。
李司淨搖搖欲墜,只能感受到這個罪犯的幫凶靠近。
嚴城在看他。
審視的視線宛如黑夜利刃,即使他痛苦得無法思考,也能感受到尖銳的鋒芒穿透靈魂,看的另一個人。
「你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嗎?就這麼心安理得、忘得乾淨的過了這麼多年?」
李司淨看向嚴城。
「你……」
喉嚨湧上鐵鏽般的氣息,似乎他多說一句話都會就此窒息而亡。
「李司淨,你可以殺了陳萊森,可以為了李銘書回到這座山,為什麼從來沒有想過救她?」
嚴城的聲音在漆黑淤泥里,迴蕩出古怪的咆哮。
「她是因為你,才消失在這座山裡的……你殺了她……」
聲音漸漸模糊,變為水底轟隆般的迴響。
李司淨頭痛,無法睜開眼睛。
可他就算閉上眼,也能見到黑暗漆黑中漂浮的深沉綠色,如同漚出微生物的泥沼,灌入他每一寸毛孔,浸進他每一根骨縫。
他心臟炸裂,仿佛回到他病入膏肓體溫36.2℃的時候,耳畔的轟鳴持續炸響。
千千萬萬吵雜聲音之中,他聽見轟隆呼喊。
沒有一句能聽清,痛苦得呼吸溢滿鐵鏽味,連急促的張嘴尋求到的都是灌入的血腥。
「司淨。」
終於一聲清明,炸開混沌。
李司淨再回過神,已經靠在外公的墓前,急促喘息著見到灰色風衣迎風獵獵。
他不需要細想,就知道來的是誰。
他聽到嚴城痛呼,他聽到肅殺風響,他腦海不禁回憶起被周社打得半死不活的陳萊森。
周社真的會殺人。
「別殺他——」
李司淨本能的說出這樣的話,在極度痛苦裡,保持著最後的理智。
「他知道孩子在哪兒,他還知道……」
還知道我媽媽在哪兒。
李司淨眼淚無法克制的流淌,只要腦海浮現出「媽媽」,沒有哪一處不難受。
嚴城在周社手下撿回了一條命。
李司淨卻沒辦法掙脫如同夢魘般的現實。
他根本沒法分辨,這是他發病了,還是中了邪門術法。
篤定的唯物主義,總會在難以克制的折磨里,令他相信妖魔鬼怪的存在。
他落入溫暖的懷抱,才意識到自己渾身無法克制的顫抖。
恢復神志後,他聽到的不再是模模糊糊的轟鳴,而是嚴城清晰的指責。
「你不該活的,李司淨。」
嚴城每句話都沾染恨意,「如果沒有你,她就能活著。」
李司淨不知道嚴城什麼時候走的。
等他在巨大的衝擊之下,稍稍清醒,第一反應就是從口袋翻出手機,撥打他爸的號碼。
「餵?淨淨?怎麼這麼早打電話?拍戲熬了大夜嗎?」
環境很安靜,聲音很輕鬆。
李司淨的痛苦,只能支撐著他問出一句:「爸,媽媽叫什麼名字?」
「啊?」
那邊他爸顯然難以置信。
「你傻了嗎?突然問這種問題,你媽要是知道了,一定會很傷心的。以前你就幹過這種事,鬧得媽媽回來心情都不好。最近她忙,你千萬別在她面前搞事情。」
「你要她的資料是辦什麼手續,還是做什麼登記?發給我,我來弄。」
「平時你做什麼都不管的,這種話可不能再問了,知道嗎?」
左顧言它,就是不告訴李司淨,媽媽叫什麼名字。
那種貫穿腦海的眩暈陣痛感,揮之不去,甚至弄得李司淨眼前一黑。
掌心的手機被抽走,周社替他跟他爸結束通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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