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?
李司淨盯著陳菲婭,想要大聲詢問:是你寫的字?是你燒掉了它們?「我」是什麼?你想說的是什麼!
可他只能見到陳菲婭安靜的落淚,輕輕的啜泣。
又變成了李司淨曾見過的小女孩,埋在胳膊里,將自己蜷縮起來,嚎啕大哭。
悲痛的哭聲掩蓋了一切響動。
焦急想要知道「我」的李司淨,站在一片漆黑的夢裡,難以發出半分聲響。
陳菲婭隨著哭聲淹沒在黑暗裡,身影慢慢被生機勃勃的幽綠覆蓋,化作點點螢火,飛舞四散,像是得到了庇佑,隨著綠意盎然的螢火離開,不再被人凝視。
她解脫了,她自由了。
至少在這樣孤獨無助的夢裡,不會再有一個渾身腥臭爛泥的男人傷害她。
縈繞著哭泣和淚水的黑暗地下室,像是一場噩夢。
即使李司淨如願以償,也回不過神。
後背貼近的溫度,驅散了黑暗中所有陰寒。
他在溫暖懷抱里轉身抬頭,見到了另一雙眼睛。
溫柔、關切,又平靜得仿佛洞悉所有夢境。
是周社的眼睛。
「乖侄子。」
周社看他,雙手捧起他的臉頰,笑著出聲。
「你怎麼能在這種地方睡著……」
比周社的話更快的是李司淨的手。
他要殺了這個男人!
念頭充滿恐懼,手還沒能觸及周社,就被抓住了手腕。
周社居高臨下,垂眸的臉龐俊朗不凡,眉宇間彌散困惑。
「你害怕我。」
李司淨渾身難以克制的戰慄。
他當然害怕周社,在面對了陳菲婭的陳年災難,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恐懼是什麼。
他未曾細想,卻被宋醫生一針見血的指出——
童年時候遭遇的一切,都會變成恐懼的夢魘,始終纏繞在夜深人靜空無一人的睡夢中,不得安寧。
他的夢魘就在這裡。
那個男人就在這裡。
李司淨恐懼的看向那個男人。
「……她解脫了,但我呢?」
那個男人仿佛無辜:「什麼?」
「陳萊森是披著人皮的惡鬼,你又是什麼東西?!」
李司淨克制不住歇斯底里:「你對我做的事,我應該也一槍殺了你!」
周社終於收起了一貫的溫柔,鬆開了鉗制李司淨的手,擔憂的問道:
「你在害怕什麼?你在夢裡看見了什麼?」
「我……」
李司淨下意識想要回答,突然神智一震,想起火舌卷碎的「我」。
他忍不住發出冷笑,在他手腕恢復自由的下一秒,狠狠抓住周社的衣領。
「還需要受害人幫罪犯回憶回憶是嗎?」
哪怕這樣的行為,會導致表面和平的萬劫不復,他也克制不住崩潰情緒。
「你在我的夢裡,拿著你的刀,一塊一塊的剁碎了我認識的傢伙;你在我的夢裡,抓住我的手,捂住我的嘴,一次一次進入,把我變成了一個瘋子!」
他已經破罐破摔,特別是在見證到陳菲婭獲救時的解脫,他也渴望那樣的解脫。
李司淨沒有槍。
但他仍能在幻覺里,想像自己拿起手裡應該存在的槍,抵在周社的咽喉。
他學過、他研究過。
一發子彈從下顎穿透大腦,能夠瞬間在腦內肌肉骨骼造成極大的永久空腔。
神經斷裂、肌肉爆炸、骨骼碎裂,只有一死。
他說:「我可以殺掉陳菲婭的噩夢,我也要殺掉我的噩夢。」
周社始終溫柔的眼眸,溢滿驚詫,映照著崩潰的李司淨。
他語氣平靜,闡述事實:「你要殺了我。」
李司淨袒露恨意:「我要殺了你。」
「即使我從來沒有傷害你,永遠不會傷害你,你也要殺了我。」
他說的話,像是一種坦誠,更像是一種承諾。
深邃的漆黑眼眸顯得無比澄澈。
他坦然的接受一切,也接受李司淨的所有選擇。
靜靜等待子彈從咽喉射穿頭顱,如李司淨期望的那樣,只求一死。
即使他從來沒有做過、從來不知道李司淨有這樣的噩夢。
「你不知道?」
李司淨在這一瞬間確定。
確定周社對他的夢境一無所知。
確實周社不會傷害他的話是真的。
更大的恐懼,鋪天蓋地襲來,如同一場海嘯淹沒地震的廢墟,讓他恢復了片刻清明。
李司淨無力的鬆了手,放開周社的衣領,前所未有的絕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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