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娟姐,許叔沒事吧?」
娟姐情緒平復許多,被李司淨去而復返嚇了一跳,「沒事,怎麼了?」
「沒事就好……」
唯有李司淨站在ICU門外,心有餘悸。
萬年小心謹慎,問道:「怎麼了?李哥。」
李司淨跟娟姐道別,回到了電梯間外。
「畫展不去了。開車送我去南街十六號。」
南街十六號是一片矜貴的商業區,玻璃櫥窗的奢侈品logo比鄰,街上來來去去的儘是西裝革履的白領,偶爾也有小年輕挽手閒逛。
李司淨來這裡只去一個地方,宋曦的心理諮詢工作室。
他常年產生幻覺,隨處可見黑影淤泥,終日夢魘纏身。
但他不能吃藥。
那些吃了就會渾渾噩噩,失去思考能力的藥劑,除了讓他昏昏沉沉陷入無止盡的茫然困惑,對他的幻覺沒有任何幫助。
所以,李司淨選擇了更為保守的治療。
比如說,定期去心理諮詢師那裡複診,或者說閒聊。
心理諮詢師、心理醫生,李司淨換過很多。
比起那些擅長說教,聊不了幾句就要建議去精神科開藥住院的醫生來說,南街十六號這個宋醫生,還算不錯。
年紀輕輕的心理學海歸碩士,知名院校心理健康指導師,國際心理治療協會名譽顧問,註冊諮詢師,國家二級諮詢師,心理治療師,甚至有醫師執業資格和本地醫院精神科工作經驗。
頭銜多,所以個人風格獨特。
以前李司淨去過很多諮詢室,風、學術風、童話風,每一種室內布置都在力圖降低來訪者的緊張感。諮詢師也會穿得親切普通,拉近與來訪的距離。
偏偏宋醫生不是。
他的諮詢室刷白牆、掛指南,辦公桌上印表機、電腦、筆筒、筆記本、錦旗應有盡有,一比一復刻了他在醫院的精神科診療室。
甚至穿白大褂、戴胸牌,並不介意來訪者稱呼他「宋醫生」。
李司淨問過為什麼。
他說:「有錢人多得是地方放鬆,來他這裡心甘情願送錢,就是圖一個專業。」
所以,醫生的權威專業,成了他生意興隆的秘訣。
一個月接上幾次富二代、明星網紅的諮詢,足夠他衣食無憂,空出寬敞冷清的諮詢室,隨時歡迎李司淨的到訪。
今天宋醫生的諮詢室依然沒什麼人。
李司淨坐下來稍稍平緩了呼吸:「剛剛許製片出了車禍,進了ICU。我覺得……」
「是我害的。」
宋醫生習以為常,平靜問道: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昨天我跟他吵了一架,因為《箱子》男主演的事情。昨天吵架,今天就出事,跟以前一樣。而且,我今天又看到了那些東西。」
他很不想回憶,但是每一次眨眼、每一次沉思,都無法揮散視野里陰沉漆黑的影子。
「它們停留在醫院,像是一灘爛泥,散發著腥臭。」
「好像一直在等……等到它們從爛泥里,長出了一根草,就會把許製片帶走。」
只有他看得到。
就在諮詢室的牆角、天花板,甚至是宋醫生坐著的淺白色椅子,都纏上了這些濃郁如泥水的黑色霧氣。
一開始,他眼裡的那一灘爛泥只是一團漆黑的濃霧。
不會像海水一樣流動,不會豎立起一張大網,更不會發出類人的聲音。
他很確定,那些綠色的草芽,是今天剛長出來的。
他更清楚,這是那些東西第一次跟他說話,告訴他:「你該回去了。」
漫長無趣的描述,不同於李司淨平時獵奇可怖的噩夢。
宋醫生仍是安靜聆聽。
唯獨在李司淨再度重複「是我害了許製片」的時候,出聲打斷。
「人不可能因為和一個人吵架、討厭一個人,就在不接觸的情況下傷害別人。許製片是出的車禍,是意外。你會覺得他進ICU是你害的,恰恰是因為你善良得不願意他受傷。既然不願意他受傷,又怎麼會害他?」
「如果我說,我今天在醫院見到了那個人呢?」
李司淨聊起了宋醫生最感興趣的夢境。
「我跟你說過的那個人,我以為……他要去殺死許製片。」
聽了這話,宋醫生忽然眼神一亮,「那個人?那個經常出現在你夢裡的男人?」
他誤會了李司淨的意思,勾起好奇的笑意:「所以,你做了一個關於他解決掉許製片的夢?」
「不是夢裡。」李司淨糾正道,「我在現實里看到他了,就在醫院的地下車庫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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