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過亥時, 林間的蟲鳴都已息聲,軍營中的燈火滅了大半,從灌木的縫隙向下望去, 只能看到微弱的橘紅色火光。
冷泉中, 女子只穿一道襦裙,撩起水來沖洗肩臂上的灰塵,到此數日, 才得這麼一次機會沐浴,她無比愜意的泡在水中,只盼時間變慢些, 叫她能放鬆地享受清涼。
岸邊還放著景延的一雙短劍, 他人和岸上的衣裳一起不見了, 是哄了沈姝雲入水沐浴後, 特意回去為她取衣裳。
聽到林中傳來腳步聲,不等人走過來,沈姝雲便抱住身子蹲到水下, 朝他的方向喊話。
「衣裳放到岸邊,你退到小路上。」
原本當他是知禮守禮的好兒郎,經過方才的一番嬉鬧糾纏, 多少將他的變化看在眼中,無論是身體還是品性,變化或大或小,都足以提醒她,不能再將他當孩子看了。
難得他這回沒討價還價,將衣裳放到岸邊,取回雙劍,便走回了林中。
腳步聲漸漸遠去, 沈姝雲才敢站起身,解下貼身的襦裙,擰乾後用來擦身體,上岸換上不大合身的粗布荊裙,卻沒找見能換的鞋子。
可她換下來的繡鞋,已經洗刷了,現下還濕著,怎麼穿呢。
這廂糾結,老實等在路上的少年故意踩著明顯的腳步聲過來,沒被她呵止,便從林中走了出來,疑惑問。
「已經子時了,不打算走?」
聽到他的聲音,沈姝雲下意識將赤*裸的腳退回到裙下,「走,這就走。」
剛要向前,景延的視線已經掃過她手肘上挽著的濕衣服、另一手上提著的濕繡鞋,不往裙下看,夜已知曉她的窘迫。
他走到她面前,轉身背對她蹲下去。
少年寬闊結實的後背在她面前展開,沈姝雲看他意味分明的動作,心中拘謹片刻,又想今夜無月,林間無人,有誰會看到呢。
雙手探上他的肩,輕輕趴了上去,心安理得的被他背起來,走過雜草遍布的小路,回到山寨。
「我已知你的房間被占用,此地也找不出第二個空房間,阿姐就先在我這兒睡吧。」
說著,背著她推開房門,將她送到床邊,讓她從背上下來,坐在床沿上。
沈姝雲沒有異議,只問:「我睡在這兒,那你睡哪兒呢?」
景延輕笑一聲,去拿了乾淨的棉布來,半跪在她身前,隨手就撩開裙擺,握住她的腳踝,替她擦拭腳底的水和草葉。
粗糙的掌心收緊,像把她的心臟也抓緊了似的,沈姝雲不好意思的要抽回腳去,景延卻像個沒事人,瞥眼看了看床邊空著的地面。
「這房間雖不小,睡兩個人綽綽有餘。」
意思再明顯不過。
沈姝雲不知是先介意二人同睡一間房,還是先讓他鬆開手,只猶豫片刻,他已經為她擦乾淨了腳,起身去抬被褥過來了。
辦事利落,有的放矢,不愧為將才。
她在心裡感嘆一聲,人在屋檐下,又值多事之秋,外頭多少傷兵連張像樣的草蓆都躺不上,自己能有張床睡,床邊還有武藝高強的將軍守著,待遇可謂奢侈。
躺到床上,一時睡不著,便翻過身去看躺在床下的少年,他閉著雙眼,睡顏恬靜。
他真的很累,剛躺下才一會就睡沉了。
*
第二日睜開眼,床下的人已經不見,連床鋪都已經收起來,絲毫看不出有人睡過的痕跡。
倚在牆邊的銀槍並未移動過,可見景延沒有上戰場,不知是否身在寨中。
梳洗過後,簡單用過校尉送來的粗茶淡飯後,照常出去找事做,四處走走,或許還能碰見景延。
山寨里住著數不清的軍士,穿著相似的粗布衣裳,牽著相似的戰馬,除了時常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校尉和景延身邊那兩個副將外,其他的人,她大都分辨不清。
本想去救濟堂幫忙,路過倉庫時,隱約聽到裡頭有些聲響。
「咚,咚,咚……」
聲音規律,不像是老鼠弄出的動靜。
她四下看看,前頭路過幾個行色匆匆的士兵,並沒有人往這邊來,也就沒人注意到倉庫里的響動。
軍營里的日子枯燥疲憊,景延和那校尉都不在,連個跟她說話的人都沒有。
比起跟兩個老大夫一起悶聲幹活,尋找怪聲的源頭似乎更加有趣。
她走進倉庫,輕手輕腳的繞過堆成山的糧草,借著高牆上一扇小窗透進來的光,發現了聲音的源頭,是倉庫後面角落的牆面上,一塊鬆動的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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