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閒話家常,對話間提起裴香君與宇文曜這對怨侶,曾經人人艷羨,如今,一個河中溺死,一個家中寡居,實令人唏噓。
沈姝雲聽著已與自己無關的人和事,嘆息一聲後,另有感悟。
她已經十六歲,該考慮婚姻大事了。
與其回京後被父親安排,盲婚啞嫁,不如自己找一個品貌相當的男子,成則婚配,不成也有個藉口搪塞他人,省得自己被當人情、禮物送到不認識的人手上。
她將想法說給徐婉寧聽,對方竟不反駁,眼中滿是羨慕。
「不管成不成,有選擇總是好的。」
得到肯定,沈姝雲更覺得此事必行,玩笑道:「那就請小姐替我留意一二,若有如意郎君,別忘了我才好。」
徐婉寧微笑起來,「乍一說起,倒還真有這麼個人。」
於是,第二天中午,沈姝雲便在沈府後花園裡見到了上門做客的徐家郎君。
依徐婉寧所說,這徐鶴年是她的族親,出身旁支中的旁支,家中並無多少田宅,只有孤兒寡母清貧度日,勝在文采斐然、人也本分,年僅二十便中了舉人,前途無量。
沈姝雲知徐婉寧素來愛讀詩書,連她都稱讚有文采的人,定是不差的。
恰好這兩天叔父嬸娘一個不著家,一個不出門,正給了她鑽空子的機會,使銀子買通了幾個下人,便給徐鶴年下了請帖,以沈祿的名義邀他上門來坐坐。
徐鶴年那裡早收到了徐婉寧的消息,知是位姑娘想見他,進了沈府也不亂跑,老實的站在花園亭子裡等人。
「閣下可是徐郎君?」
徐鶴年聞聲抬頭,只見一個容貌絕艷的妙齡女子走到近前。
一身淡色茶白,發間點綴幾朵青綠色的絨花,雙臂挽碧色披帛,美如花仙,和善的眉眼叫人生不出半分褻瀆之意,只願奉在掌心捧著護著,以免污了她這份清雅。
他連呼吸都忘了,結巴著回話,「是,鄙人就是徐鶴年,這廂有禮了。」
青年生的不惹眼,人卻老實,只看了她一眼就結巴成這樣。
二人光明正大的站在太陽底下,隔著一丈遠的距離說話,方便聽清,也是防備被有心之人看在眼裡,會污衊二人有私。
「郎君既中舉,何不做個小官,有月俸養家,也好照料母親。」
「姑娘有所不知,污濁,哪裡是我一個窮書生能闖的,且看我那遠親的舅舅徐大人,官至朔州知府,身為三品大員仍有重重掣肘,求財易,求公道難。」
「郎君之意,只求公道,不求財?」
「此言差矣,書有雲,窮則獨善其身,達則兼濟天下。我無才德治天下,只願守一方小家,安度餘生罷了。」
徐鶴年說罷,自知這話很沒志氣,恐惹她笑,先自請罰。
「鄙人實無胸襟,讓姑娘見笑了。」
沈姝雲並不這麼覺得,反而驚喜,「旁人做官為權為錢,郎君卻願守本心不曲意逢迎,至氣雖小,卻難得你有一份璞玉之心。」
她今生所求,也不過是彌補遺憾,大事小事由得自己選,一生平安度日。
「聽聞姑娘是女醫,見過人間疾苦,還能眉目清澈,善解他人。可見姑娘有一顆赤子之心。」
徐鶴年目不斜視,話語中滿是欣賞。
兩個不入流、半俗半雅的人,在此時找到了知音,越說越投機。
說到契合處,沈姝雲以帕掩面,笑聲像銀鈴似的,鑽進人耳朵里,叫人心癢又歡喜。
重重掩映的花木外,一個身影停滯在了園子外,隔著斑駁樹影看到少女笑顏如花,他本是滿心愉悅,可看到她後頭跟著的陌生青年後,他的心一下就停住了。
一瞬間,他感覺自己像個外人。
原想著自己多日未歸,阿姐一定會想他念他,等到她面前,免不了聽她關切的訓話。
如今看來,不過是他一廂情願。
原來他不在的時候,阿姐是這樣的——她會在另一個人面前笑的那樣好聽,是羞澀的少女,而非故作成熟的姐姐。
二人站在一起,如同一對璧人。
他握緊拳頭,指尖摳進掌心,摳到生疼仍不肯撒手。
直到一口氣從胸口頂上來,才心痛的撇過臉去,眼眶濕潤不再看他們。
*
沈姝雲實在很久沒跟人聊得如此投機,與徐鶴年邊走邊說,園子都逛了三四遍,還有說不完的話,乾脆邀他一同去茶樓吃茶,又去書鋪買書互贈。
人生得一知己不易,從上午到黃昏,直到太陽落山,她才依依不捨的與人道別,約好改日再見。
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,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,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,请与我们联系,将在第一时间删除!
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