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難得有脾氣,沈姝雲知道自己做的不妥,趁著婆子們在忙,悄悄伸手去拉他的袖子,好聲好氣的哄他。
「你信我,最多不過半月,我一定叫你光明正大的進府。」
她言辭懇切,景延更不忍苛責,漆黑的瞳孔望向她粉嫩的面容,在心裡長舒一口氣。
「好。」他壓下那些對未來的恐懼不安,輕輕握了下她的手,又迅速鬆開。
只恐自己沒有定力看著她走遠,在車隊出發前,他便翻牆走遠,消失無蹤。
沈姝雲握著手心殘存的體溫,眼中再不見少年的蹤跡,心下悵然若失。
*
車馬顛簸一日,第二天一早,人便從山林原野進入了熱鬧的虞陽城。
正是初春時節,路邊多了許多進城賣野菜野花的農戶,沈姝雲心裡悶悶的,正愁不知帶什麼禮物給叔父一家,便叫拂雪下車去買了一大包野菜,點名要沾露帶泥的,那種新鮮。
沈家是虞陽的大戶,第一代貨郎發家,第二代生有兩個兒子,便分為專攻仕途的東沈府和從商的西沈府。
後來東府的沈大老爺升任京官,為彰顯尊貴,便自稱京城沈府,而留在虞陽的沈二老爺,沒東府西府的牌子,外人便稱其為虞陽沈府。
回到虞陽沈府,同前世一樣,沒有接風宴,沒有長輩對晚輩的照顧,沈二夫妻只各自將她叫過去,單獨訓話。
叔父說的是:「家中艱難,生意不好做,你是個好孩子,若能體諒家裡的難處,等上了京,一定要跟你父親好好說說,看能不能替我們在戶部上名,弄點皇商的生意做做。」
嬸娘說的則是:「你堂兄最是個心軟好騙的,被那些煙花巷的妖精哄的團團轉,我就這麼一個兒子,叫我怎能不心疼他呢。等你回了京城,同你母親說說,挑個京城貴女給你堂兄,說不準能攏了他的心思,往後就能安分下來好好過日子。」
沈姝雲聽了只覺得好笑。
自己沒怪他們多年的冷落與忽視,沒提他們剋扣京城送來的月銀,他們倒已經把心思盤算到她回京以後的事上了。
這家裡的帳,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一片混亂。
不說張媽媽一個逃奴無人過問,連那個負責去白水莊送月銀的小廝也不見了人影,想是暗自吃了她的月銀,聽聞她要回府,便藉故逃了。
家裡的奴僕尚且如此,兩個當家理事的主子不打著精神整一整家風,一門心思只想著攀附京城的貴親。
她丁點不想摻合這家裡的事,但凡叔父嬸娘來問,她便裝傻充愣,嘴上應承,卻一件不往心裡去。
因二人有求於他,廚房每日送來的飯食還看得過去,也給她做了兩身春日的新衣。
待遇僅限於此,再多的就沒有了。
沈姝雲不計較叔父家的吝嗇,更不會因為這點小恩小惠就忘記過往幾年的冷待,平日裡拿足了大小姐的款兒,一來二去,將家中僕從摸得一乾二淨。
入府三日,度日如年。
她坐在廊下陰涼中,正盤算以招學徒的名義將景延接進府里,至於邱山,就留在外頭,替她辦事更方便些。
心裡想著事兒,回過神發現庭院中只自己一人,這才想起,拂雪被她遣回閨房去拿繡籃了。
今天太陽好,她想在太陽底下繡帕子。
坐在原地等,不見拂雪回來,卻看到沈祿搖著花摺扇走過來,一雙三角眼直往她臉上瞅,生了一臉的粉刺痘坑,滿臉油膩,叫人不忍直視。
沈姝雲起身要走,沈祿卻嬉笑著趕上來,不知廉恥的扯住她的袖子。
「堂妹這是往哪裡去?」
「近日不見堂兄,嬸娘十分掛念,堂兄既然回來了,不如去向嬸娘請安,好叫她安心。」
「誰要去見那個囉嗦的老太婆。」沈祿上前一步,將袖子在手裡攥了又攥,盯著她雪白的後頸,眼睛都要冒出綠光來。
「我早聽說堂妹要進府,這才急匆匆趕回來,十多年不見,堂妹已經長成個大姑娘了,真是叫人心動情思,欲睡昏昏……」
滿口的淫詞艷曲,一身廉價的脂粉氣,連腰帶都系歪了,看也知道是剛從青樓楚館出來,叫人見了只犯噁心。
「堂兄自重。」沈姝雲甩手抽回袖子,同他拉開距離,「若再無禮,我便告訴叔父去。」
「說去唄,我不過誇你兩句,也值當的父親為此打我?」
沈祿像個趕不走的蒼蠅在她身邊轉悠,醜陋的臉上掛著猥瑣的笑,「別在我面前裝什么小姐做派,你在莊子裡待了十多年,無人問津,又不得教管,能學什麼好東西。」
「我爹我娘冷落你,我卻憐香惜玉。」
「要我說,大伯父不知哪輩子才會接你回京,你與其熬成個老姑娘,不如跟了我,叫我一聲好哥哥,我便什麼都給你。」
他一邊說著,像個色鬼一樣從後頭探身過來,在她頸間嗅了又嗅,嚇得沈姝雲汗毛倒數,恨不能尖叫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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