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腳下的階梯是人工開鑿,參差不齊,通道盡頭的牆壁上映著火光,拐彎進去,便是人聲鼎沸的獸圈。

二人走向下注的賭檯,陳留徑直往一個身矮頭禿的男人跟前去。

男人手裡攥著銀票直往兜里揣,看到陳留,立馬笑起來,張開雙手上來迎接,「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陳泥鰍嗎?怎麼不在上頭掙大錢,竟得空來照顧我的生意?」

「自然是有筆好生意找你。」陳留低聲問,「你們這兒,昨晚是不是新來了個奴隸?」

男人鼠眼一瞥,「你消息倒是靈通。」

「你只說,人在哪兒?」

「怎麼,你是要他下場,還是想贖人啊?」

「若要贖人,怎麼論?」

「定金一千兩,人給你之後,再付兩千兩。」

「這麼貴?」陳留擺出一副正經模樣,「吳賴子,你當我不知道行情?你這兒的奴隸非傷即殘,都是短命的貨,能賣三百兩就是燒了高香,你敢跟我開三千兩?」

吳賴子冷哼一聲,「那可是定遠侯叫人送來的罪奴,我把人交給你,可是冒著得罪侯府的風險,你贖不起就算了,別打擾我做生意。」

沈姝雲站在距離兩人一丈遠的地方,聽他們對話,得知景延在此處,已經沒有耐心等待陳留「講價」。

本想尋個時機插話進去,卻聽到身後不遠有兩人議論起斗場上的事。

「這兩場真是無趣,都是只會用蠻力的蠢材,還不如一個孩子有狠勁兒。」

「主子說的是。」

「可惜了,下手再狠也沒那麼多血流,現在想看,只能去亂葬崗里看他的屍體了。」

那聲音娓娓道來,如翩翩紙頁翻落耳中,她回頭去看,只見到一抹橙紅色的衣角。

來不及想太多,她匆匆拉回陳留,自己上前質問吳賴子,「那個孩子人呢?是不是被你們丟去亂葬崗了?」

吳賴子本想敲一筆,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看破,在老熟人面前也沒臉,苦著臉「嗯」了一聲。

「好你個無賴,連我也騙!」

陳留當即要去打人,被吳賴子躲過,蜷縮在賭檯後,無奈道:「我能怎麼辦,那是侯府點名要他死的難看,誰知道他那麼難殺,一個人打了八場,不眠不休七個時辰,弄死了我十幾個好手……」

「請神容易送神難,怎麼殺都殺不死,我只能趁他累到昏迷,把他毒死。才把人丟出去,你們就過來了。」

聽到這兒,沈姝雲耳中響起陣陣嗡鳴,幾乎就要站不穩。

不遠處,兩個奴隸正在場上酣斗,沙質的地面被血染成一塊一塊的紅,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像烈酒一樣腐蝕著眾人的理智,賭徒們圍欄憑坐,歡呼聲如海嘯般湧來。

「沈姑娘,你醒一醒神。」

沈姝雲回過神,看向扶住自己的陳留,他眼中寫滿了「節哀」,欲言又止。

「這趟麻煩你了,我先走了。」

她心裡很亂,只能不斷加快步伐,告訴自己,這事還沒結束,她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。

第21章 「求求你,不要睡」

觸及死亡的一刻,腦袋空空蕩蕩,竟連走馬燈都是無盡的漆黑,回想不起哪怕一點值得記住的人和事。

景延感到很好笑。

像他這樣的人,話都說不全的年紀就被教導著做一個無心的傀儡,為主子拼殺、犧牲,就是他們活著的意義。

他照本宣科活了十幾年,從未有過違抗,事到如今,竟然會覺得不甘心。

自小便無父無母,不知曉親情滋味,稍長大些,唯一能做的事除了殺人,就是服從。

從始至終,他眼中所見,除了尊貴的主子就是卑賤的奴僕,至於那些尋常的普通百姓,不過是好命一些的事外之人,一旦被卷進高門顯貴的暗流洶湧中,便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。

直到那一天,那個深陷泥潭卻不自知的少女,在跨過門檻之前,眼眸掠過兩個主子,向他投來了憐憫的目光。

她為什麼要那麼看他?

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可憐,或者說,在她同他說話之前,他腦袋裡一直混沌一片,依照被教導的本能做事,不會懷疑,甚少思考。

靠近他沒有任何好處,她分明知道這些,仍舊義無反顧的往他跟前湊。<="<hr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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