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許是天意吧,我居然隨身帶著那匣子首飾,托小二將首飾當掉請來鎮上最好的郎中,郎中替他診過脈後,忍不住皺了皺眉。
「公子是不是昔日受過傷?不然怎會病重如此?」
我心陡然一緊:「勞煩您再仔細瞧瞧。」
老郎中點點頭,伸手解開了他的衣衫,一道道猩紅的傷痕,就這麼突然攫住了我的目光。
「這些鞭傷,看起來有三四年了——」
老郎中自言自語道。
竟然有三四年之久?
三四年前,能傷他的,除了把他逐出家門的青州王氏,還能有誰呢?
我的公子啊——
年少春衫薄,騎馬倚斜橋,他這樣清傲矜貴的少年郎,是怎樣獨自在漫長黑夜,如野獸般,孤獨舔舐自己傷口的呢。
我仰頭,將眼中淚水生生逼退,強擠出一個笑容,對郎中百般懇求:「您行行好,給他開個方子吧。」
「呦,別哭,老夫這就開方子,我家孫女與你差不多同齡,老夫最看不得小丫頭流淚。」
「哇」的一聲,老郎中嚇了一跳:「這丫頭,說不讓哭,咋還哭得更大聲了呢。」
開過方子,讓小二抓了藥來,老郎中臨行前叮囑我:「這是你兄長還是?」
我脫口而出:「這是我未婚夫。」
老郎中捋捋鬍子,「那就方便多了,半夜你要警醒些,切莫讓他再發熱,只要熬過今晚,再多喝幾日湯藥,慢慢養上一兩個月,想必便無妨了。」
千恩萬謝地把老郎中送出客棧,轉過身,走出了幾米遠,老郎中還在說:「這丫頭比我孫女挑女婿的眼光好啊。」
夜裡,我壓根沒打算睡,因為老郎中走後,王珩就發起熱來。
我解開他的衣衫,一遍又一遍用熱毛巾給他擦身,一遍又一遍給他餵水。
可他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,吃過藥,竟是一點汗都發不出來。
眼看著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,我熬紅了雙眼,汗濡了辮子,摸著他滾燙的額頭,突然就崩潰了。
猛地伏在他裸露的胸膛上,用雙手捶打著他,搖晃著他,我聲嘶力竭地邊哭邊罵。
「王珩,你快給我睜眼!我可跟老郎中說了我是你未婚妻,你若有事,我得給你守寡!
「你就是個說話不算數的紈絝子弟,明兒我就及笄了,我不來找你,你是不是打算連個及笄禮都不送?!
「你真是混帳!招惹我,卻又打算拋下我,我告訴你,這輩子你都跑不了!不僅這輩子,下輩子你也得給我當牛做馬還我的恩!」
「……」
窗外,一彎新月悄悄,幾朵流雲渺渺,屋內,我披頭散髮,狼哭鬼嚎。
忽然,一隻手緩緩摸了摸我的頭,我一驚,抬起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臉,迎上一雙含笑的眼睛。
「及笄,便可以嫁人了。在下王珩,仰慕姑娘已久,望姑娘垂憐,容我高攀。若今生有幸,得你為婦,定當牛做馬,甘之如飴。」
燭光下,緩過神志的他,用乾裂出血的唇,和嘶啞低沉的嗓音,緩緩對我,許下世間最深情的誓言。
我的這個及笄禮,終究是沒能辦成。
王珩病著,我們全家也都很忙,不僅要春耕,還要抽空為鄉鄰熬藥扎針。
生死之劫面前,及笄顯然是件再小不過的事。
四月份,王珩的身子恢復如初,便帶著浩浩蕩蕩的聘禮來到了桃水村。
一進家,他便「撲通」一聲跪倒在我奶和我爹娘的面前。
「奶、叔、嬸,晚輩中意春妹,願娶她為妻,今日是專程來提親的。」
「啥?!!!」
一語未盡,我奶差點驚得從炕上蹦起來,我爹娘也目瞪口呆,唯有馬奶奶抿嘴著偷笑,一副早已瞭然於胸的模樣。
王珩跪得直直的,語氣堅定如山:「晚輩求娶春妹,望您應允。」
我奶瞠目結舌,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連音調都變了:「你說你一個公子哥兒,要娶春妹?」
「是,晚輩非春妹不娶。」
我奶猛搖頭:「她大字不識!」
王珩緊忙道:「我五穀不分!」
我奶仍拒絕:「她是鄉下丫頭!」
王珩立即道:「我是無家兒郎!」
我奶不鬆口:「我家無權無勢!」
王珩連聲道:「我早沒爹沒娘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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