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倒是朱辭秋,施施然的重新坐回蒲團,又輕飄飄開口:「將軍將本宮困於此處,想必是青行山上的老鼠,要下山了吧?」
穆伯鳴一愣,不由踉蹌後退一步。
隨即,他笑了笑,「殿下既然知道,又為何要赴約?」
朱辭秋道:「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。不過將軍還不知道吧,南夏早已換了領主。」
滿目風霜的老人聞言,大駭不已,猛地衝到她面前,怒問: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!」
她抬頭,笑而不語。
穆伯鳴深吸一口氣,猛然退出房內,只留下一陣陰冷的風聲。
深夜,子時。
此刻本應緊閉的燕京城門,突然打開了一條小縫,穿著黑衣斗笠的男子在手持利刃的隨從簇擁下,遁入一條烏黑的巷子中。
第97章 「自然是取你命的鬼。」……
顧霜昶轉身想要推開那扇緊閉的門,袖袍卻被突然射向屋內的箭矢射中。利箭拽著一塊衣裳碎布直直釘入牆壁,他慌忙以身擋在朱辭秋面前,指尖微微顫抖。
朱辭秋忽然輕叩了三聲桌案,屋外霎時響起刀劍碰撞的聲音,穆伯鳴很快去而復返,大門被他用力推開,兩旁是佩著穆家鐵劍的死士,正將她與顧霜昶團團圍住。
「公主府的暗衛實在厲害,」穆伯鳴佝僂的背一下子直了起來,就像繃直的弓弦。他用手肘擦拭著手中劍身,將劍指向朱辭秋心口,「我的人幾欲進府都被攔了下來。」
「殿下方才說,南夏易主?我猜是為了誆騙我,好脫身回燕京吧?」他從背後拿出一紙書信,上面清清楚楚刻著烏圖勒的白狼印,「這是昨日剛到的南夏密信,乃烏圖勒親筆所書。」
朱辭秋心中微微一怔。
她近日確實不曾問過烏玉勝關於她走之後南夏的近況。想來不過是一盤散沙,重歸混亂。但似乎,烏玉勝離開南夏前特意安排人與朱煊賀、穆伯鳴等人繼續保持聯絡,似乎早已想到會有今日一般。
「原來將軍方才出去,是去核驗真假了。」她微微一笑,「那現下呢,是要殺了懷寧嗎?」
穆伯鳴橫眉怒目,冷聲哼笑,「還請殿下告訴我,國璽在哪?」
「啊,不是在太傅手中嗎?」
「太傅手中根本沒有國璽!」
朱辭秋略帶驚訝,隨即笑了兩聲,抬手指向穆伯鳴腰間佩著的芙蓉玉,溫聲開口道:「我記得,太傅腰間也有一塊芙蓉玉,我曾在東宮書房見過一塊碎玉。那是先帝賜予東宮屬官的玉佩制式。將軍有一塊,太傅有一塊,不如將軍先回答本宮,將軍知道東宮那塊碎掉的玉,是誰的嗎?」
穆伯鳴冷哼一聲:「告訴你也無妨。那是你父皇——朱煊安的。你的父皇,曾是先帝留給七殿下的手足之臣,他要朱煊安扶持七殿下登上皇位,所以賜了他芙蓉玉。」
「可惜,他心比天高。娶了沈家的小姐為正妻,又假借為妻子尋藥之名潛入南夏找到了大雍查驗不出的毒藥,最後妄圖剷除所有與七殿下有關聯的臣子,至此好高枕無憂的坐在龍椅上。」
「是嗎。」朱辭秋廣袖掃過案幾,不小心打翻了燭台,穆伯鳴手心寒光朝燭台刺去,刺滅了燭火,周遭再度昏暗一瞬。
她在昏暗燈光下,看見死士手中點燃的火摺子,火光映在她眼底,像是在她眼中點上一抹泛紅的漣漪,「太傅也是朱煊賀的舊臣,為何朱煊安會如此信任他?」
穆伯鳴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扶過佛龕邊緣的銅爐,經年積灰簌簌墜落。
他盯著香灰在青磚上鋪開的積灰,嘴角扯出譏誚的弧度:「太傅腰間那對芙蓉玉,還是老夫當年親自送至他手中的。」
燭火將老將軍的身影投在繪著十八羅漢的照壁上,那影子挺直如松,恍惚仍是當年朱雀大街策馬的英姿,他突然攥緊手中劍柄,「他就像是御花園乘風廳前那對仙鶴。哪日日頭盛,便朝哪邊引頸。」
朱辭秋的指尖忽然抬起,輕輕點了點指著她心口的劍身,輕笑道:「老將軍可知,那日本宮初回燕京,太傅可是第一個承認本宮監國另立太子之人?」
「如此,不正遂了殿下意?」
穆伯鳴話音落下,驟然收劍,卻見顧霜昶疾步拽下牆上的斷箭,惡狠狠指向老將軍。
年輕的吏部侍郎手持斷箭,指向一貫認為的忠義老臣時,指尖仍止不住地微微顫抖,「你將殿下困在此處拖延時間,究竟意欲何為?!」
「意欲何為?」穆伯鳴忽然笑了,「四百年前的大梁,聖隆帝在此臥薪嘗膽,終重掌天命。今夜我要效仿聖隆帝身旁的無名武將,讓天命重新歸於七殿下!」
「所以殿下,國璽何在?」他蒼老的雙眼射出精明又陰寒的光,似乎要將朱辭秋整個人看穿。
朱辭秋與他四目相對,轉身跪坐在蒲團上,抬頭看向牆上掛著的先帝畫像,輕聲開口:「若李茂能殺進公主府,自然能找到國璽。」
「你怎知李茂——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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