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起頭轉向朱辭秋,眼底仍有恨意:「是因為你。哥哥半死不活都是因為你!南夏這樣也都是因為你!如果……如果你在打仗時答應和談,哥哥也不會非要你和親,阿父也不會因為你和哥哥的事情不愛他……若是阿父愛他,哥哥就不會變得不愛這個家……」
朱辭秋站在原地,風吹動衣擺,臉上無悲無喜,聽完烏納蘭的說的話,更是連嘴角都僵直了。她冷臉時,周身的氣壓驟然緊繃,惹得娜依莎警惕萬分,不得不出聲提醒:「殿下,這裡是王宮。」
朱辭秋冷笑一聲,眉頭微微挑動。
「我當然知道。」她的視線越過娜依莎看向烏納蘭,並往前走了幾步,佇立在她對面,輕聲道,「我今日來此不是來聽你抱怨的。」
她聲音里冰霜凝結,想要刺穿無知無畏的少女,可是看見她眼中的傷心時,看著與烏玉勝相似的眉眼,又多了一些無奈。
「烏納蘭,他們將你保護得很好。在這紛亂的天下里,你仍然像個無知少女一樣不知天下苦難,也不知所謂的平靜祥和里有無數鮮血與欺騙。你以為,和談就能避免一切嗎?還記得在巴忽齊部我告訴你的嗎?是你的阿父——烏圖勒,親手造就了這一切。」
「朱辭秋!」娜依莎似乎預感到她將要說出什麼話,趕忙衝到她面前,將隨身攜帶的匕首抵住她的咽喉,「住嘴!」
「你想讓她一輩子都活在無知中嗎。」
娜依莎冷哼:「人並非什麼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才能活得更好。」
朱辭秋施施然一笑,視線定在烏納蘭身上,話卻是對娜依莎說的:「你可以讓她自己選擇。」
娜依莎順著朱辭秋的視線轉頭,卻見烏納蘭站了起來,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。
天邊晨光熹微,驅散了一絲陰霾。
烏納蘭抬起頭,眼神堅定又悲哀:「我……猜得到。」
娜依莎驚地放下匕首,疾步走到烏納蘭身邊,按住她的肩膀。想要說些什麼,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口。
她只能聽身旁的少女緩緩說道:「從阿父不讓我出門,到侍女們知道我是聖女後的欲言又止,再到阿父知道哥哥從中作梗後的大發雷霆,一切的一切,都在告訴我,當選聖女,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。我很少接觸到這些,他們也不會主動告訴我很多事情,但我也見過聖女面如死灰,她的家人們圍著她不停地哭泣。我猜得出,聖女有去無回。」
烏納蘭扭頭看向娜依莎,問道:「嫂嫂,對嗎?」
娜依莎無法回答。
朱辭秋卻不愛管小孩兒的心情如何,替娜依莎回答了這句話:「差不多。從前的聖女都死在天神山上,屍骨無存。」
「國求安寧祥和,靠的是少女鮮血祭天。」
烏納蘭咬著嘴唇,臉蛋兒皺成一團,極大的憤怒與絕望顯露出來,仿佛不相信這真的是最盛大的節日背後的真相。
而她一直以為十分慈愛的父親也是知情者。即便是知道這一切,在當她名字出現在聖女的名單上時,也毫無猶豫地答應了。
只是幾個女人而已,怎麼能和天下相比。
那些歷來的統治者,大概都是這樣想的吧。
朱辭秋覺得可笑。
「她們和你一樣大。也因為愛自己的族人,在知道自己是族中聖女後,一種榮譽與責任便油然而生,所以願意走向神山。她們早就知道那是一條不歸路,即便如此,也願意背負著一切走向死亡,成為雪山上的孤魂。聖女的命,歷來如此。」朱辭秋諷刺一笑,「但歷來如此,便是對的嗎?」
朱辭秋的問句與幼時阿父的回答同時響在烏納蘭耳邊。
幼時她問阿父:「聖女要去哪裡?」
阿父回答:「她們要去天上,仙人在天上。」
「那她們是成仙了嗎?我也想成仙!」
「哈哈哈,我們阿蘭還是在家當一輩子的小公主吧!」
「為什麼呀!」
「要是阿蘭去了天上可就見不到阿父了啊。」
「那我不要去了!」
巴忽齊部的男人全都戰死沙場時,她哭得眼睛都腫了好幾圈,阿父還替他們辦了盛大的葬禮,給了巴忽齊部最好的地盤,讓她們的族人在王族的庇佑下安頓下來。
可是——
這個大雍來的和親公主說得難道不對嗎?
如果不是戰爭,如果阿父不發動戰爭。
巴忽齊的男人,會死嗎?
阿鹿,會死嗎?
烏納蘭不知道。
她只知道,她再也無法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的阿父了。
可她仍舊不願與朱辭秋為伍,朱辭秋仍是南夏,是她的敵人。
朱辭秋知道烏納蘭的想法。
所以她說:「你難道不想阻止今年的祭典嗎?那是五十條鮮活的人命,那也是你的子民啊。她們甚至和你一樣大。我今日來此,一是為了告訴你,你可以阻止這場悲劇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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