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辭秋一愣,又立馬反應過來。
她父皇朱煊安,獨斷專行,受人挑撥仍不自知,昏庸至極,卻又喜歡裝出一副胸有成竹溫柔和善的模樣。想來他那位親弟弟朱煊賀,也是十分了解他之人。
也因穆照盈此言,她愈發確定,顧霜昶來此的目的,絕不只是送貢品這般簡單。
只聽穆照盈苦笑一聲,道:「我以為送他回去,就能救穆家,就能贖輕我的罪過。可我錯了。如今,我的罪過再也贖清不了了。」
她看著穆照盈,突然想起遊記上,尚是少女的穆夫人,為朱煊賀肆意屠戮流民而做出的舉動,更因與民同悲同憤被朱煊賀困了半年之久。可後來,當家人生死燒在自己身上時,卻再顧不得其他。
是啊,誰的命,都是命啊。
「殿下。」
烏玉勝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傳來,她順著聲往後一看,只見他傲然立在院門口,也不知這樣待了多久。微風同樣吹動了他的衣袖與發梢,在風吹起時,她看向那雙熟悉的深棕色眼眸,看清了他眼底的情意,好似與少年時所見並無不同。
朱辭秋突然很想問他一句,烏玉勝,若是你,你會如何選?
她走向烏玉勝,烏玉勝亦走向她。
烏玉勝好似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,停在離她一寸之地,低首看向她,語氣輕柔又和緩,「殿下如何選,我便如何選。」
「若我,與你母親,選擇是一樣的呢?」
烏玉勝挑眉,搖了搖頭,篤定道:「殿下不會。」
他眼神里那些偏執與惡劣都不復存在,就連方才木屋中的旖旎情意都淡了下來藏於深處,眼中唯有真摯堅定,仿佛即使海枯石爛,他仍不改其心。
朱辭秋聽見他再次重複了一遍:「殿下不會。」
「從見殿下的第一眼,我便知,殿下從不會視萬民於螻蟻。」
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,嘴角勾起,心中想著,他們初見不過只是永樂牆上匆匆一面,又怎能看出這些來?更何況那時的她也只是個沉溺於自身苦難,覺得這世間她是最艱苦之人的心境中,又如何有此大志?
兩人沉默須臾,朱辭秋回望了一眼站在原地踟躕不前的穆照盈,又看向面前的男人,輕聲道:「走吧。」
烏玉勝只專心盯著她,緩緩說出一個「好」字。
「阿勝!」穆照盈衝下台階,猛地喊出聲,「你,還會再來嗎?娘已經許久未曾好好見過你了……今日,留下來吃頓飯吧?我燒了你最愛吃的肉湯……」
「我已經不愛吃肉湯了。」
烏玉勝拉著朱辭秋的手,頭也不回地踏出了院子,朝外走去。
林中的風不止,太陽也被陰雲遮住,眼看山雨欲來,烏玉勝拉著她,走得愈發快。待遠離木屋後,他卻緩緩放開了她的手,腳步放緩走在她身後。
道路的兩旁的守衛如舊,她卻在其中一名守衛身旁看見了一匹白馬,那並不是烏玉勝常騎的那匹馬。
烏玉勝吹了聲哨子,守衛身旁正在吃草的馬便朝他飛奔而來,在他身旁蹭了蹭。烏玉勝摸著馬兒的頭,順了順毛髮,扭頭看向朱辭秋,開口道:「它叫白玉,是西琳養的。」
「訶仁說此處不讓騎馬入內。」她看著這匹格外乖巧的馬,忽然開口。
「我從未有過什麼信仰,也不信天神,自然不懼一切。」烏玉勝率先上馬,朝她伸出手,「殿下,上來。」
她看了眼伸在她面前的寬大手掌,又不自覺看向烏玉勝的背,猶豫一瞬後還是搭著烏玉勝的手,被他抱上了馬背,又把她圈在懷中。
烏玉勝拽緊韁繩,輕喊了一聲「駕」,身下的白玉便立馬飛馳,兩旁景色迅速變化,只一小會的功夫,他們便出了林子,走入大道。
天神山外圍的守衛似乎換了一批,朱辭秋並未瞧見昨日那領頭的守衛。他們頭也不抬,就像看不見中間飛馳而過的馬兒與人一般,只專心守著大門,猶如雕塑。
烏玉勝騎馬的速度忽然放緩,拽著韁繩的手鬆了一刻,朱辭秋立馬拉住他的手,不讓他倒下去。
「無妨。」他直起身,往朱辭秋身上靠了靠,將下巴抵在她肩上,在她耳邊輕聲道,「殿下,我餓了。」
朱辭秋抬頭看了眼天,估摸著午時剛過,她已一天未曾進過食,想來烏玉勝日夜兼程,吃飯的時候更少。又看向一旁的溪流,裡頭有些小魚,但她並不會做,也叉不上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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