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周變得一片安靜,朱辭秋低著頭看向手中的飛去來器,連呼吸都變得緩慢。
不知過了多久,外頭忽然又響起一陣悶雷,緊隨而來的便是嘩啦嘩啦的雨聲,雨點又打在氈包上,噼里啪啦地響。
她將一直攥在手中的飛去來器放在桌上,站起身走到門口掀開簾帳,外頭被大雨模糊,視線也變得不清晰,剛走出氈包一步,就被一旁打著傘的塔娜喚住。
「姑娘!這麼大的雨快回屋內去!」塔娜趕忙上前,將傘往她身前遞了遞。
她偏過頭,不讓塔娜看見她的臉,又問:「少主呢?」
塔娜一面打著傘一面端著個托盤,見她這模樣,笑了一聲,「少主方才讓我給姑娘送些解渴的甜水,然後便回首領主帳了。」隨即又道,「姑娘不必遮掩,我知道你是大雍人。」
朱辭秋聽見烏玉勝回去後皺了皺眉,又在聽見下一句話難得地因為陌生人怔了下,不再繼續追問烏玉勝為何突然回去。她跟著塔娜回到屋內,見她將托盤中的甜水放在她面前,抬起頭問道:「你不討厭我?」
塔娜搖搖頭,將傘放在門口後坐在對面,笑著說:「為何姑娘會覺得我討厭你?」
「因為我是大雍人。況且我跟在烏玉勝身側,你難道猜不出我是誰?」她看著淳樸的塔娜,無意識地用手轉動著面前的甜水。
塔娜只是笑著說:「我只知道少主很喜歡你。」她轉過頭看向門口,又輕聲嘆了口氣,「少主讓姑娘遮住臉,只是不想讓人看見姑娘的臉。」
朱辭秋有些疑惑:「為何?」
「巫族有種秘術,名作畫皮。」塔娜回過頭,緩緩開口,「有些巫醫喜歡將漂亮的人的皮撕下來,用以秘藥煉製,讓人皮不衰,從而能覆在不同的人身上。他們認為,這樣漂亮的人就會因此,而青春永駐。」
朱辭秋一陣惡寒,停下轉動甜水的手,忍住噁心道:「我從未聽過此事。」
「訶仁首領的父親曾將他們趕盡殺絕,但仍有漏掉的巫醫逃竄了出去。後來因為訶仁首領與他的父親,他們不敢對巫族的人下手,但外族人卻不一定。」塔娜頓了下,看向她,笑著說,「少主是在保護姑娘。」
她沉默了下,輕聲開口:「但我不是普通的外族人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
她抬起頭,看向微笑著的塔娜,聽見她又重複一句:「我知道。」
「我的丈夫,三年前死在龍虎關。」對面的女人笑著,可眼睛裡的悲傷卻透了出來,蔓延在她面前,「當時是少主替王族的人送撫恤入家,我問少主,他的屍骨在何處。少主說找不到。其實我也知道,戰場上每天都要死那麼多人,屍骨都埋在一起,怎麼可能找得到在何處。」
朱辭秋垂眼,放在膝蓋上的手有些顫抖。
「那時阿芝才一歲,她才剛會走路。她從屋內慢慢地、慢慢地走到我跟前,拉著我的手,問我,阿爹呢?那時少主情況也並不好,但他還是很耐心地蹲在阿芝面前,將手中的小哨子放在她手中,他告訴阿芝,那是阿爹給她做的,讓她好好保管。」
她不想抬頭看塔娜,卻又忍不住抬起頭,看著眼睛泛著淚光的年輕女人,覺得心裡堵得慌。
「我們討厭的不是大雍人,是戰爭。戰爭打破了平靜的生活,就像巴忽齊部落的男人全都死在戰場上,如果不是王族的公主救濟她們,她們很多人都活不過這個冬天。我們不知道該怪誰,不敢怪王族與首領們,因為他們說是為我們謀更好的生活,所以我們只能怪大雍人,怪姑娘。」
塔娜攥著衣角,紅著眼,為了不讓眼淚掉下來而咬著唇,「大雍十三州打下來又如何?我的丈夫再也回不來了,像我這樣的人家,也去不成那麼遙遠的中原。」
「我知道,姑娘沒有錯。我聽士兵們說了,大雍的人也如我們一般,家破人亡,甚至成為貴族的奴隸。姑娘是在救他們,所以我不討厭你,也不會,怪你。」
朱辭秋聽後,只是安靜地看著她,最終緩緩說出一句話:「可我怪我自己。」
那些死在她面前的、死在角落裡的、死在戰場上的百姓與將士,在午夜夢回時,總會血淋淋的站在她面前,質問她,為何要放棄十三州、為何要將百萬將士的血肉白白埋葬在荒野上、為何要將他們的親人拋棄在十三州,讓他們受盡凌辱含恨而終。
她看著塔娜,就像在看那些被戰爭摧殘的所有人的縮
影。
面前的塔娜一愣,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繼續接話,兩人就這樣沉默著。
聽見這些話,朱辭秋終於知道為何烏玉勝要帶她來吃青稞面,為何將她留在這裡。
那個要將她困在南夏的男人在借塔娜的嘴告訴她,讓她不要困在那些被戰爭摧殘的血肉之中,讓她不要再因為十三州的百姓受難而痛苦,也讓她,放棄對大雍皇室最後的幻想,別再想回到大雍改變一切。<="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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