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夢秋再次叩首:「多謝主君。」
崔陟:「起來吧。」
沈淨虞看了他幾眼,又轉向柳夢秋,嘴唇囁嚅,最終也只能道句:「務必保重自己。」
柳夢秋眼中似乎含著幾多複雜,深深看了沈淨虞一眼,誠摯道:「多謝娘子關懷,萬請娘子珍重。」
少頃,項青捧著一袋銀錢回來,柳夢秋雙手接過,再次朝崔陟、沈淨虞行下一禮,隨即轉身離去。
她走近了夕陽的餘輝,消失在了院牆。
沈淨虞望著柳夢秋離去的方向,久久未能回神。這一別,是柳夢秋新的開始。沈淨虞升起羨慕和無邊的酸澀。幾個月前,她曾以為她和管循也可以有新的開始,卻被身邊這個男人斬斷了所有美好的設想。
漸漸暗下的天色,她還要同黑夜淹沒在一起。
什麼時候,她也可以將這一頁徹底翻篇……
沈淨虞心情沉重,自柳夢秋離開,一整日提不起任何興致。霽雪院如同一根深扎在心間的刺,時時刻刻提醒著她,她在崔陟造就的籠子裡。
在這籠子裡,除她之外的所有人,柳夢秋,鳴心,進來的婢女小廝…他們都可以獲得徹底離開的機會,只有她,抬頭三尺是冷冰冰的鎖銬和長鏈。
苘川,她日夜盼著能夠回去的這一天。離開密不透風的將軍府,回到她最熟悉的家鄉,會不會有機會?
沈淨虞開始數著日子謀劃,一面應付崔陟時不時的糾纏,一面在腦子裡演算各種可能。
鳴心能下床後就開始重新回霽雪院侍奉,修養的這幾日得知了柳夢秋離開的消息,情緒甚為低落,沒能見到柳夢秋最後一面。可轉念又一想,自個兒這個樣子,也不適合見柳夢秋,不然平白讓姑姑為她生出擔憂,原是姑姑的好日子,值得慶賀的日子,而她身上血腥味都還未散盡,最好還是莫要見面。
起初,趴在床上無所事事,傷心會變得濃烈,後來隨著時間,以及她開始能幹些活計,這股遺憾和傷懷也就慢慢消散了,生活重新步入了正軌。
只是這段時間,鳴心明顯感覺到沈淨虞心事重重,經常坐在那裡出神,不知在想什麼格外入迷。今日也是一樣,這兩天天氣回暖,沈淨虞坐在門前曬太陽,又開始了深思。
彼時,崔陟甫進將軍府,遠遠的,楊慵頂著一副遲疑不決的模樣迎了上來。
「何事?」
楊慵有著辦事不力的惶恐,支支吾吾委婉道:「主君,那匹棗紅小馬駒今日突然精神萎靡……」
崔陟終於看向他,眼神犀利,加重了語氣:「死了?」
楊慵垂頭難言,雖沒有死,但也已是快到盡頭了。
一個時辰前,新任馬夫去馬廄巡視。走到特意交代的欄檻前,往裡一望,卻見早上還精神奕奕的小馬駒無力地臥在乾草堆上,原本油亮的皮毛此刻黯淡無光,呼吸微弱而急促。
它的眼睛半睜半閉,眼神渙散,失去了往日的神采,偶爾發出一聲低低的嘶鳴,像是敲打在他心上的重錘。
馬夫嚇得腿肚子打顫,將軍特特送來調。教飼養的棗紅馬駒,楊管事千叮嚀萬囑咐他要格外上心,這才上任多久,他怎會遇上這等事。
崔陟到馬廄時,馬夫已跪倒在地請罪,衣袍從他臉前嘯嘯而過,未曾停留半息。
馬駒的身子越來越冰冷,四肢微微抽搐,仿佛在抵抗著即將到來的命運。
崔陟面無表情看了片時,心內泛起微弱到難以捕捉的波瀾。
外臣進貢的馬匹中,這匹棗紅馬性格最為溫順,自然進不得軍營上不得戰場。崔陟將馬領了回來,他知道沈淨虞會騎馬。
領回來的時間,正好是沈淨虞去找柳夢秋的那個下午。自是不用那麼著急,不過崔陟的不快潛藏不散,一個下人,有什麼好看的,再者,天氣陰沉,若是下雨徒增不便,是以他一刻不等,想把沈淨虞帶回去——去看他為她選的棗紅馬。
但是,事情不如他所料。事後,崔陟讓人先養在馬廄內,等天氣暖和,馬駒再長大點,找個時機再告訴沈淨虞。
等。
結果等到現在馬死了。
崔陟兀自短促地笑出聲,在其餘人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,轉身大踏步離開。
他直接去了霽雪院。
近些日,沈淨虞的異常他看在眼中,亦能輕而易舉地找尋出蛛絲馬跡,織就接近真相的蛛網。
崔陟佯作毫無察覺,只是因為他自信於盡在他掌控之中。
在沈淨虞身上,還有沒有過其他「等」的出現,崔陟無法反駁,那還需不需要繼續等,要等到什麼時候?
金燦燦的陽光之下,看見她安安靜靜地後倚在躺椅上,崔陟不由自主想起那年撞見她醉酒的午後。
一路上的思索突然就消失了。
馬死了再買就行了,只要人在他這裡,別的只要他想要,不過是時間問題了罷了。
他想要她的身體,經歷了等待,可最終不也是得到了麼。
崔陟眼神濃重如墨,眸底似有暗流涌動,深不可測,卻又被他極好地掩藏在平靜的外表之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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