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難形容得知毒藥不致人命時的感受,一種被戲弄、任人擺布的無力。上位者把他們的求生當樂子,沈淨虞不寒而慄,由衷痛恨。
怎麼會殘酷無情到這地步。
她捂住作痛的心口,為管循的死悲慟,愧疚和負罪淹沒她。
她決計沒有死的權利。
她不知道自己的感受是否奇怪扭曲,可這時就是產生並存在。
失衡於生命價值衡量的偏頗。歸因於,管循的死沒有價值,白白死去。
但是,但是。沈淨虞懊惱,她深知,都是因為她,管循是因為她才遭遇不測。
她又厭惡自己,為什麼會產生這種自私自利的想法,她是什麼價值?便是救了她,她仍然欠管循一條活生生的命。
「娘子,你沒事吧?」
鳴心打簾看見她眉宇成團,捂著胸口似痛似悲,以為病情緣故,連忙近前詢問。
聽見聲音,沈淨虞搖搖頭,聲音有氣無力:「沒事,我有點累了。」
鳴心意會,掀開燈罩,拿銀剪剪掉燭芯熄了燈退去。
闔上門與院中的柳夢秋碰面,她覺得沈娘子精神狀態不甚好,但是現在就在看著大夫,她也不知如何是好,可能吃好藥就會好吧。鳴心和夢秋姑姑嘆了口氣,忍不住說:「我覺得沈娘子有點可憐。」
柳夢秋左顧右盼,戳她肩膀,壓低聲音:「你有什麼能耐覺得?」
她撇撇嘴,堅信道:「姑姑,你也這樣覺得。」
柳夢秋沉默,半晌才開口:「可憐人太多了,你我不都是可憐人。」
聞言,鳴心長長吁嘆,被柳夢秋推散了哀愁,回歸到霽雪院的夜晚。
秋風真冷,今年怎麼就一個招呼不打,急急入了涼秋。
「明早記得去藥房蹲著,按時把藥送過來。」
鳴心裹了裹衣服,把噴嚏憋回去,打起志氣應下來。
***
崔陟回憶起來,那晚她的妥協有一點古怪。不多,只是似乎不該是她平日的反應。
他只允許思緒存在了幾息,畢竟也沒什麼好想的。
其次,眼前有更需要他集中精力面對的場景。
今日早朝後,忠義侯似是看出了他的敷衍,拿出長輩身份,不由分說拉他進了馬車。
崔陟敬重他,何況說著說著就要搬出陳情往事,他無奈之下來到了侯府。
「你母親…你也知道她只有你,就不說你前兩年忙著站位腳跟了,但是如今步入正軌,應該早日回去看一看了。」
崔陟提出過讓她來京城,不出意外被她否決。她是打定主意和崔侍恆耗定了,不願讓步半分。
他不解她的堅守,既然決裂,何不和離。可她偏不,牢牢占著正妻的位子,絕不讓崔侍恆和楊蕙娘如意。
「我會的。」
三個字,多少真多少假,多少認真多少敷衍,忠義侯不得而知,嘆息了一聲。
表妹陶容是金湯勺里出生的,千嬌萬寵的奉國公二房嫡女,當初嫁給只是探花郎的崔侍恆何嘗不是下嫁,誰知經年而過,奉國公府沒落,崔侍恆將昔日白月光迎進家門,帶著只比崔陟小半歲的私!
往事難回首,想及此忠義侯嘆聲再起。他這表妹氣性烈,得知欺騙時,當場恩斷義絕,可絕不願和離,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陶容尋求他的幫助,就怕崔侍恆找尋見不得光的手段使她被迫和離。
能給崔陟寫信盼歸已是難得,自然這種事她是肯定不會和他說的,到底了解對方脾性,從崔陟那裡偶然知道陶容寫信一事後,忠義侯時不時自發幫著勸一勸。
崔陟不願意回去也情有可原,家不成家的,回去不過糟心。
忠義侯心裡再嘆。
***
乘車回到將軍府,仰目看到假山閣。
崔陟回想起肅王和他說的話,「料想不到,崔將軍一鳴驚人,府中藏嬌。」
不知道是不是靈驗了那傳染病氣的話。沈淨虞明顯感覺狀態好了很多,恢復速度較快。但或許崔陟皮糙肉厚,那病氣到他身上也沒有如願讓他難受幾天,甚至不見什麼影子。
門外響起車軲轆的聲音,剛喝完藥的沈淨虞霎時覺得苦到心裡,兩條彎彎的娥眉皺起。
只一個放碗的功夫,崔陟已然進了屋。
苦巴巴的模樣被他瞅見,崔陟笑,指了指桌面放的瓷盤:「剛喝完藥?多吃點糖漬梅去去苦味。」
「不用了。」
他挑了挑眉,聽到她說:「我想去燒個香。」
「燒香?」
她語氣冷硬,眼神毅然,重複:「燒香。」
崔陟不言。
為誰燒香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不需要問,人死了,燒個香,理所應當,合情合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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