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堂下百姓義憤填膺,「狄狗該殺!」

溧陽淪陷那兩年,城中變成人間煉獄,大周百姓閒時當苦力修築城防,戰時被充作軍糧,北狄撤退前放了把大火,將倖存的一萬百姓燒成灰燼,如此血海深仇,豈能不恨?

說書人繼續道:「慶曆二十三年,溧陽城和回雁關收復,衛將軍憑藉軍功封了鎮北侯。話說鎮北侯身高九尺有餘,天生……」

徐妙宜還未聽完,忽被衛栩牽走。

他似乎不太感興趣,走得極快,她踉踉蹌蹌跟上,忍不住好奇,「郎君見過鎮北侯嗎?」

衛栩劍眉微蹙,眸光幽寂。

他在軍中當差,怎麼可能隨便與她一個外人議論上峰,徐妙宜頓覺不妥,忙解釋:「您別誤會,我方才聽見他們那樣誇讚,有些好奇。是我失言,您便當我沒有問過。」

出乎意料,衛栩淡淡道:「見過,但只有兩面,隔得太遠,沒有瞧見他長什麼模樣。」

話音剛落,驀地,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。

一匹深栗色戰馬衝著集市的方向狂奔,身後跟著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兵士,高聲呵斥人群:「快讓開!讓開!這畜生失控了!」

鐵蹄翻飛、塵土四揚,人流如潮水般分開,焦急喚親朋好友,各種聲音此起彼伏,一片喧譁。

洶湧人潮中,衛栩將徐妙宜護在懷裡,避免那些人慌亂推搡擠到她。

她抬頭,望見男人俊朗面容,琉璃瞳中映著明亮燈火,意外多了幾分溫柔。

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迴響在耳畔,他懷中這方寸天地,竟成了喧囂雪夜裡唯一的寧靜處。

衛栩問她:「害怕?」

徐妙宜搖頭,移開視線,被孩童的哭泣聲吸引。

道中竟然還站著個三四歲小童,舉著一串糖葫蘆,哇哇大哭不知躲避。

駿馬越來越近,眼看就要將那孩子踏成肉泥,徐妙宜下意識想要衝過去,卻被衛栩攔住。

下一刻,衛栩飛身上前,眼疾手快將小童從馬蹄下撈出,丟給了徐妙宜照看。

他來不及與她交代什麼,拔腿繼續追趕,奮力縱身一躍,穩穩噹噹落在馬背,手挽長韁,勒停那匹發狂的馬。

駿馬被轡頭制住進退不得,抬起雙蹄長嘶,要將衛栩掀下去。

人群中爆發出驚呼,徐妙宜溫柔安撫著懷裡哭鬧不止的小童,一瞬不瞬盯著馬背上的男人。

戰馬發狂後極難制服,衛栩從容不迫,矯健雙腿夾緊馬腹,右手死死收緊韁繩,左手按上刀柄,眸中掠過狠戾之色。若這畜生實在不肯聽話,繼續發狂傷人,只能當街殺了。

徐妙宜心臟驟然一緊,明白他接下來要做什麼,可殺了戰馬,會不會受軍令責罰?

好在衛栩體力遠勝常人,縱然掌心傷口崩裂,血染長韁,他始終沒有鬆手。戰馬掙

脫不了束縛,力竭之後終是屈服,漸漸平息下來,打了個響鼻。

衛栩不動聲色收回左手,周身殺氣瞬息消弭。

人群中響起一陣歡呼,徐妙宜懸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地,幸好是虛驚一場。

隔著夜色,衛栩穿越人海朝她望來,他心情似乎不錯,微微挑了挑唇角。

須臾,身畔有人好心提醒,「娘子,你懷裡這孩子怎麼不動了?」

徐妙宜低頭,只見那孩子臉色青紫,糖葫蘆早已從手中掉落,她暗道不妙,推測小傢伙受驚之下卡住了。

「麻煩大家先讓一讓。」

她迅速將小女童抱到膝上,掌心猛擊後背,迫她突出卡在喉嚨里的糖葫蘆。

然而小童依然沒有氣息,徐妙宜輕輕將她平放在地上,撬開口鼻,學著醫書上的法子一點點為她渡氣。

過了會兒,小童幽幽睜開眼,有了氣息。

徐妙宜癱軟跪坐在雪地里,這才發覺自己早已緊張到冷汗涔涔,不過好在她成功了。

一個荊釵布裙的婦人撥開人群,哭著撲上前來,「囡囡,阿娘可算找到你了。」

小傢伙見到母親,哇地大哭。

婦人抱著小童下跪朝她道謝,「多謝娘子好心,救了我家女兒,娘子大恩大德無以為報……」

徐妙宜忙不迭將她扶住,「舉手之勞,夫人快帶孩子回去吧,小囡囡今夜受了驚嚇,若以後夢中驚懼哭泣,可去藥鋪抓點小兒常用鎮驚息風的方子。」

婦人又是好一通道謝,總算抱著女兒離去了。

這時人群已經恢復正常,徐妙宜拍了拍裙擺上的雪沫子,慢慢站起身,發覺衛栩不見了,集市熙熙攘攘,哪裡還有戰馬的影子?

身旁賣花燈的老婦人,見她怔然站在原地,好心問道:「娘子怎麼了?」

她不認得回去的路,馬車也駕走了,一著急,語氣有些慌亂,「阿婆,我家郎君不見了。」

「郎君?」老婦人反應過來,給她指了條小巷,「剛剛那位郎君騎著馬往那處去了,娘子快去找他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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